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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七部 重现的时光 (第2节))(15)

时间:2023-03-0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 点击:


    它们从我们无法探测的深渊中显现,

    犹如天上升起的那些太阳恢复青春,

    是在深深的海洋中洗涤以后。”

    我对他说:“咱们去想那些谈话,只是为了回忆其中的甘甜。我过去想从中找到某种真理。现在的战争把一切都打乱了,特别是象你对我说的那样,打乱了对战争的看法;你当时对我说的有关那些战役的话,譬如说有关拿破仑的那些战役,说它们会在将来的战争中被模仿,现在的战争是否已使这些话变得无效?”——“一点也不!”他对我说。“拿破仑的战役总会再现,特别是因为在这次战争中,兴登堡充满了拿破仑的精神。他迅速调动部队,他声东击西,他或是在一支敌军之前只留下一小股部队,以便把所有其他部队集合起来攻击另一支敌军(一八一四年的拿破仑),或是完全钳制住敌人,迫使敌人将自己的部队驻扎在并非是主要的战线上(兴登堡在华沙城下就是这样声东击西的,受骗上当的俄国人在那里进行抵抗,并在马祖里湖吃了败仗),他的撤退同奥斯特利茨、阿尔科和埃克米尔战役开始时的撤退相同,他身上的一切都是拿破仑式的,可这些还不是全貌。我再补充一点,如果你在远离我的地方,陆陆续续地解释这次战争中的那些事件,不是单单相信兴登堡的这种特殊方式,以便从中找到他正在做的事情的意义,他即将做的事情的关键。一位将军就象一位作家,想写一部剧本、一本书,而这本书本身,由于在这里显示了出乎意料的力量,在那里展示了绝境,使作者大大偏离了预定的计划。譬如说,牵制攻击只应在一个本身相当重要的据点上进行,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牵制攻击的成功超出了任何期望,而主要的战役却以失败告终,这时,牵制攻击就可能成为主要的战役。我预料兴登堡会采取拿破仑战役的一种类型,即把英国人和我们这两个敌人分而击之。”

    然而,必须指出,如果说战争并没有提高圣卢的智力,那末这种智力受到一种遗传起很大作用的演变的支配,已具有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见到的光辉。过去是被时髦女人追求或希望被时髦女人追求的金发青年,现在是不断玩弄词句、喜欢高谈阔论的空谈家,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处于另一代之中,长在另一个茎上,就象一位演员,重演过去由布雷桑或德洛内扮演的角色,犹如德-夏吕斯先生的一个接班人,脸色红润,头发金黄和金色,而另一位的头发一半漆黑一半雪白。他徒然和自己的舅舅在战争上意见不合,站在把法国放在首位的那部分贵族一边,而德-夏吕斯先生实际上是失败主义者;他可以向那位没有看到“角色的第一个扮演者”的先生表明,人们如何能在争辩者这个角色中出类拔萃。

    “看来,兴登堡是一种启示,”我对他说——“一种旧启示,”他针锋相对地回答我,“或者是一种未来的革命。未来应该做的事不是宽容敌人,而是让芒香自由行动,是打败奥地利和德国,使土耳其欧洲化,而不是让法国门的内哥罗①化。”——“但是,我们将得到美利坚合众国的帮助,”我对他说——“目前,我在这里只看到美利坚分众国的景象。为什么因害怕法国抛弃基督教信仰而不对意大利作出更大的让步?”——“要是你舅舅夏吕斯听到你的话才好呢!”我对他说。“实际上,要是人们再触犯一点教皇,你是不会感到不高兴的,而他却绝望地想到人们可能会有损于弗兰茨-约瑟夫的帝位。另外,他在这方面的想法合乎塔列朗和维也纳会议的传统。”——“维也纳会议的时代已经结束,”他对我回答道。“对于秘密外交,必须用具体外交来加以抗衡。我舅舅其实是个不知悔改的君主主义者,人们可以让他吞下鲤鱼,就象莫莱太太那样,或是吞下内壕墙,就象阿蒂尔-梅耶那样,只要鲤鱼和内壕墙是用尚博尔的方法烧的。我认为,他由于憎恨三色旗,宁愿站在红色无沿帽②的破布之下,并会诚心诚意地把它当作白旗。”当然,这不过是空口说白话,圣卢远没有他舅舅有时具有的独特的深邃。但是,他性格和蔼可亲,而他舅舅则疑神疑鬼。他仍然象在巴尔贝克时那样可爱、红润,还有一头金发。他舅舅无法超越他的,只有圣日耳曼区的精神状态,具有这种精神状态的人们认为自己同圣日耳曼区的关系最为疏远,而这种精神状态既赋予他们对天生并不聪明的人们的尊重(这种尊重确实只盛行于贵族之中,并使那些革命显得如此不公道),又在其中搀杂了一种毫无意义的自满。通过谦卑和骄傲的混杂,后天获得的思想好奇和天生的威严的混杂,德-夏吕斯先生和圣卢经历不同的道路,具有不同的观点,又相隔一代人的时间,却成为任何新思想都会使其感兴趣的知识分子,又都是那样健谈,任何人都不能使他们刹车。因此,一个有点平庸的人,会根据自己当时的情绪,认为他们俩都十分迷人或都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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