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民那会儿瘦高个儿,脸白白的,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秀才".只因在那特别崇尚体力劳动的年月,"秀才"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儿,他妈妈便急坏了,在我们身后用一口我们后来背地里极喜欢模仿、打趣的四川话叫道:"献民哪里像秀才?那个程维才像个秀才!"这话好像也没错,那时的我天生瘦里吧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的确形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一个月前,我在《那个年代,我们在阳光下茁壮成长》一文中曾写到,海阳一小有座小白楼——那年月,那楼上正有一间房子是献民家的。他老兄有个"睡午觉"的趣事,令立华和我几十年来记忆犹新:一是他那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妈妈,大概是怕我们贪玩、影响献民睡午觉,曾经侧过脸来、抬起眉头,用她那于我们而言魅力独具的四川话跟我们讲:"要睡午觉,一定要睡午觉;不睡午觉怎么行哪!"二是某日午睡后,我和立华悄悄来到一小,进了小白楼后,蹑手蹑脚上了楼,到了走廊中间那个房间的门前,轻轻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窗帘拉着,献民还在床上没醒——我们正待摸到床前嚇他一家伙,却猛然发现他床边地上铺着席子睡着个人:献民妈妈!我俩赶紧掖上房门,赶紧转身开溜。几十年后再来回味那一幕,依然叫人感慨不已。 献民母亲谢老师,那时在海阳中学教导处工作。后来我们高中毕业证上的个人信息,便是她的手迹。那一手工整秀丽、蓝黑墨水的钢笔楷体字迹,是我脑海里一辈子的亲切记忆。献民父亲吴老师,退休前是海阳中学工会主席,如今随献民身居成都。老人家已届百岁高寿,而太极拳不离身,笔耕书法不辍;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那天"立春小聚"席间,黄立华也与我邻座。他老兄给我倒的"杯中物","水位"明显略高于其他几只杯子。他这会儿肚子里那点水,跟去年发表《南街的同学》那篇文章时是一样的——写我的文章,"出笼"前不发给我看,而是发往成都给献民看,让他来笑我:"文章五月里就拜读了,对你保密着。发表了,生熟就由不得你了。"不过,作为交谈起来可以口无遮拦、无所顾忌的发小同学,彼此之间多几分的,还是"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的共鸣。春节前的一天下午,立华打来电话:趁着尚在外地的夫人和女儿一家还没回来过年,要到我家来聊聊天。他来了之后,跟我聊了两个多小时,吃了晚饭才回去。那天聊得多的,是四五十年前休宁的城头风云和市井人情,小城的官场旧事和人物沉浮。我撑着"二百五"的颈椎,头靠在沙发后背上陪他聊天——由此及彼以古鉴今,指天说地尽吐为快。不过,还是他讲我听为多:掌故多在他那里;我讲话也不能多,讲话多了人就不好受。 这次小聚还有个笑点——散了之后胡毅才想起:"哎呀!忘记照相了——我相机都带来的!" 哈哈!到了这把年纪,如此健忘了——常态啊! 不过,健忘者乃是眼前之事;而几十年前的一幕一幕——翻开记忆却是异常的清晰如许。如诗岁月,记忆镌刻着情感的灵魂;如歌年华,记忆定格了情感的旋律。记忆可以打开心境,慰藉心灵。有了记忆,生活便会更加丰富多彩,岁月才会溢满诗情画意。 ……浮云悠悠恰如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古人有云: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于是,写下这篇文字,给这次"立春小聚"补上一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定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