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兴高采烈地到宰相府报到的博尔德克事务官,垂头丧气地拖着两条沾满晦气沼泥的腿,回到费沙驻帝国事务所的办公室内。
在他的部下当中,原先持乐观看法的人,觉得仿佛是季节倒转,心中又再度笼罩着一片寒意。而原先就持悲观态度的人,虽然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却也不敢夸称自己的先见之明,就像某种爬虫类似地缩着头,悄悄地探视着周遭的状况的演变。
博尔德克并不是一个暴君型的上司,但就像一般担任外交职务的人一样,随着办公室内外之不同,所戴的面具种类自然也各不相同。
在职务上,必须在各种大小事项上辅佐事务官的一等秘书,当然不能像普通职员在逃避北风似地逃之夭夭,他硬着头皮来到了事务官的办公室。当被问到交涉的过程与结果时,博尔德克粗暴地反问说,难道我现在像是成功的样子吗?“那个金发小子,反倒威胁起我来了!”“您是说?……”“就是这样!那家伙说他们也可能会和同盟联合起来,共同在军事上征服费沙,不要以为只有费沙才处于有利的立场-”
事务官并未看着秘书的脸,因为他明白对方必定是极度的惊慌。“但是、但是,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才对。罗严克拉姆公爵和同盟联手这样的事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简直是毫无道理的梦话!”
事务官立即就推翻了属下的常识推论。如果这种“不可能会有”的想法是对的话,那么自由行星同盟的领导阶层对于帝国与费沙合演的“皇帝亡命记”正在等着开幕的这种事情,不仅仅是无从得知,甚至也不会去相信吧。莱因哈特如果利用某种途径让同盟知道这件事,而且加以巧妙地唆使的话,两军共同出兵,在成功地征服费沙之后再平分所得的利益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去年成功地让同盟军内的强硬派发动政变的不就是这个金发小子吗?
同盟在经济上的权益多被费沙所垄断,而且又负债累累,无力偿还,可说是处于一种费沙的半殖民地的状态。如果能够将费沙予以消灭的话,负债当然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在行动上往往欠缺原则性的同盟领导阶层,很难保证不会受到短期欲望的驱使与诱惑。
或许是我方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到目前为止,博尔德克一直是被莱因哈特牵着鼻子走,由会谈的进行乃至于结束,始终都在咬牙切齿。当自己意识到有某处的计算错误时,已经像是棋盘上被迫得走投无路而且孤立无援的将军了。最后,那个喊了一声“将军”的对手说道:如果不想尝到一面倒的败果,就提出相对的承诺吧!并且还冷笑着,别不自量力地想要有什么对等的盟约之类了!
应该不至于会这样的,绝对不应该到这种地步的!握有交涉的主动权,而且大卖人情缔结盟约的应该是费沙这一方才对。是花招耍得太过头了?利用代理人去密告兰斯贝尔克伯爵等人潜入,使莱因哈特等陷入不安和猜疑当中,然后制造交涉的契机,看来这似乎是一个好主意,但事实上却是严重低估了对方。自认为精通外交与谋略的他,所犯下的错误却是何等的幼稚。“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事务官阁下。”
一等秘书鼓起了所有的义务感与勇气,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博尔德克不耐烦地盯着部下。“什么叫该怎么做?”“就是兰斯贝尔克伯爵和休马哈上校。不如将所有的计划取消,把他们两个人解决掉,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虽然很可惜,不过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秘书预期着上司的怒骂声,静静地将头低下,但博尔德克一言不发地陷入沉思之中。
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目前的地位着想了。由自治领主的副官,乃至于派驻帝国的事务官,这在费沙的权力架构当中,是一个受到充分敬重的地位。虽然说费沙人原本对权位就没有什么尊敬的概念,特别对那些没有独立经商的机智与气魄的小官小吏更是十足的鄙视。但到了像博尔德克这样的地位,则是人们表现相对敬意的对象。但是如果在重要的对帝国外交上失败,而辜负自治领主对自己的信赖的话,那么就成了一个与本身地位不相称的无能之人,不但会受到嘲笑,而且可能还会被外放成为一个有职无权的普通官员。
但是如果屈服在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的恫吓之下,将费沙回廊交出来给帝国军的话又会怎样呢?这将使得费沙不凭借武力,长期以来单靠独立贸易路线所建造起来的自立与繁荣,全部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