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说得最好的英语差不多就十来句,也全是从前中学课本中的句子。有一句“不用谢,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这样做的”几近完美。这是当年中学英语课文,这一句中的最后三个音,要连在一起发出来的,我就是一字一顿,怎么也说不来。英语老师说,你几时说好了,几时放学。我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最后夜色。 我的英语老师是上海人,三十出头,那一年还没成家。后来听说她回上海工作了。至今我一直会做背不出英语课文的梦,也会想起我的英语老师。 另外有一篇课文是《一年有四季》,我还能背出来,具体什么意思就不记得了。 有一年接待一位美国作家,她是研究中国古代女子的,能听中文,也能一字一顿说中文,发音不标准的,所以和她交谈很累,甚至有点不耐烦了,我就脱口而出背了一遍《一年有四季》,美国人说,真没想到陶先生能说这么流利的英语啊。我只好说我们入乡随俗,还是说中文吧。 美国作家回去之后,发来一封很长的邮件。那一年正好朱红梅从苏州大学毕业分配来杂志社,我请她替我回信了。谁知道过了十来天,美国邮件又来了,小朱说怎么办,我说别理她了。 刚出校门那一会,我还因为自己学不好英语而遗憾,不久就淡了,我想我和英语有缘相遇,比如同学吧,但话不投机,然后各奔东西了。但是大家在江湖上行走,难免邂逅相遇,我就以自己的方式应付了。 有一天去拜访画家陈如冬,他家里正在播放一部原声电影,当然是有中文字幕的。屏幕上男主人公话音刚落,我说这个演员西部口音太重了。陈如冬看了我好一会,意思是这个你也懂? 不久之前,我参加了一个中外作家的交流活动,主办方在微信上发给我的话题流程之类的,有英文有中文。我随手回复了一句“书面通告最好不要用口语。”对方回答说,谢谢老师。其实发给我的英文我都没看,真要看也只能认识几个单词。我是不是很无聊? 我这样的无聊还体现在围棋上,我只有业余初段的水平,却一直怀着高手的梦想。好多年前,我办公桌的玻璃台面下,压了一张我和聂卫平下棋的照片,陆文夫老师看见后问我,你怎么和聂卫平搞在一起了?我说我们下围棋的一直要在一起切磋的。陆老师明显是刮目相看的眼神。其实这张照片是聂卫平下车轮战,我的朋友也在其中,我要他站起来一会,我坐上去拍的。 我还和常昊有一张合影,我将这张合影加印的几十张,在照片背面写上字,寄给我的一些下围棋的朋友,我在照片背面写道:“听说你爱好围棋,我和常昊都很高兴,好好努力吧。” 我的无聊有点自娱自乐,无聊地保护自己,也不伤害别人,自己笑笑自己,说出来也让别人笑我,就这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