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跟广告代理商中川先生在四谷的一个我熟悉的小酒馆秘密见过一面。中川先生悄悄对我说,有件事跟我商量,还特意嘱咐我不要惊动别人。我趁其他工作人员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来。
我们都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落座后连开个玩笑的心情都没有。
相对无言地坐了很长时间后,我才开口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中川小声说:“已经没辙了吧?”
“你就为说这句话把我叫出来啊?”我挺生气的。
“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呀,只剩下最后一招了。”中川神秘兮兮地说。
中川这个人特别喜欢迎合我们这些电视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轻松的气氛,说正事之前总爱先开个玩笑。其实从根本上说他是一个心理阴暗的家伙。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压低声音说:“把安着测定器的人家找出来!”
要是在平时,我肯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是,那时候他特别认真,虽然已经喝了好几杯,却没有一丝醉意。
他对我说,他得到一个情报:有人看见视频调查公司的一个女职员拿着回收的数据在街上走。如果跟踪这个女职员,甚至使用暴力,把安装了测定器的人家找出来,事情就好办了。
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视频调查公司是有名的两大收视率调查公司之一。现在都是通过网络在线统计收视率,分分秒秒都可以掌握收视率的数据。但在当时,确实是人工回收数据。
听了他的话我并没有觉得可笑。以前我听说过有人用这种方法提高收视率,但没听说有人成功过。这只能算作一种传说。
“你先别管那是不是传说,先听我说。”中川说。当时,他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罪犯的眼神,“我经常研究收视率是怎么测定的。测定器的数目比我们想象的要少得多。说什么关东地区有数百台上千台测定器,那都是调查公司骗人的鬼话,根本就没有那么多!
“你想啊,如果像调查公司说的那样,平均一万台电视机安装一台测定器的话,咱们电视台在全国各地有好几万职工,你听说过谁家有测定器了吗没有吧?”
“当然,电视台的员工、广播电台的员工、广告代理公司的员工家里是不能安装测定器的,那会引起社会混乱。也就是说,这些人的家里以及跟这些人有关系的人的家里,都不能安装测定器。调查公司会通过细致的调查,排除这些家庭。”
“剧作家是写剧本的,他们家里,包括他们的亲戚朋友家里,也不能安装测定器。一切跟媒体有关的人家里都不能安装测定器。散文作家的家里也不能安装,说不定他会以测定器为题材写一篇散文,那不就露馅儿啦?”
“还有,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视频调查公司那个女职员回收的数据,是一个不小的纸卷。这就是说,测定器体积小不了。电视机旁边放着一台测定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到家里来玩儿,那立刻就会暴露。由此可以推定,调查公司肯定不会把测定器安装在常来客人的家里。”
“同理,那些快嘴婆娘,心里藏不住事的老太太家里,也不是安装测定器的好地方。另外,人群集中的地方,比如小作坊、小印刷厂、点心铺里的电视机,也不能安装测定器。再有就是孩子多的地方,小孩子口无遮拦,看到电视机旁边有一台叫不上名字的机器,肯定到处乱说乱问。对了,凡是有小孩子的家里都不适合安装测定器。”
“这样的话,测定器应该安装在什么地方呢?如果你是调查公司的总经理,你会命令你的员工把测定器安装在什么地方呢?可以放心地安装测定器的地方不是少之又少吗?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你用脑子一想就能明白!对不对?我说得不对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说什么东京有一千台一万台测定器,那都是调查公司骗人的鬼话。实际上连那个数字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都没有!不是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要是抱五台测定器回来,那收视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上升到百分之三十,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