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爱都能说明白,就像我爱做“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人”一样,糊里糊涂就站在三尺讲坛上了。 其实,在高考落榜的日子里,正是八十年代末,就业还是有很多选择的:可以去广东求职,凭我的水平和能力,找个文员并不难。在我村里,几个读书比我少,水平比我低的同龄人去广东谋职,后来都发达了,买车置房,令人羡慕;可以买卖经商,八十年代,正是做生意最易赚钱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本万利,村里几个没读多少书的伙伴从乡下拉些八角、肉桂等山货到城里销,又从城里拉些衣服、鞋袜或日杂货回村里卖,几年时间,居然也能赚钱建了洋房,娶了媳妇;还有,可以搞运输,发展种养等等。而我,偏偏爱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个多么伟大而神圣的职业,却是个穷叮当的工作。 爱 来之不易 当时,正式教师也只有80多元,如果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勉强够买米和油盐酱醋,但是,想娶媳妇,绝非易事。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连自已都养不起的“臭老九”呢?教师常常三十大几四十出头还娶不到媳妇。 何况,我还是一个代课的“伪教师”.每月40多元的代课费,除了订些报刊杂志,买些纸笔墨和邮票,所剩无几了。一日三餐还得赖家吃。我是家中的老大,几个弟妹都正读书,全家的收入靠父母养那头母猪和长年累月上山捡八角挑柴卖,生活十分艰苦。虽然已到结婚的年龄,那颗年轻的心也常常躁动不安,但一想到自已的家境,心便凉下来。加上我长得很一般,虽然不是鼠头贼眼,凶神恶煞,但既不高大威猛,又一副瘦骨嶙峋的寒酸相,找媳妇难于登天呀。 也许是姻缘,也许是福气,但后来,我的同事告诉我,其实是名气。在我白天潜心教学,以书为伴,晚上挑灯夜读,万念俱灰时,爱情却悄然而至。邻村的一位姑娘看上了我,其家人也很赞成。我真有点受庞若惊。感激之余,常想:我家境贫寒,弟妹又多,一无钱财粮谷,二无山庄房屋,靠什么赢得姑娘的青睐,他人的敬重呢?后经同事的点拨,我才知道,外父看重的不是钱财粮谷,也不是山庄房屋,而是人品和文才。我感激涕零。其实,我人品一般,也没什么文才,只是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些豆腐块而已。 雨夜 爬着回家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尽管共和国已过了四十多个生日,改革开放也有十多个春秋,可是,在广大的农村地区依然没有通电,夜间只好点煤油灯照明,有些偏远落后的山区甚至还点松树片。我们那个山村小学当然也不例外,白天共享阳光,晚上各点煤油灯上课。1至5年级的学生都要回校上晚自修,学生们拿着煤油灯来校,点着煤油灯回家,途中常有大同学恫吓小同学,小同学或叫或哭夹着尾巴跟着大同学跑…… 而最辛苦的还是老师。夏夜,蚊子多天气热,点着竹笋灯在低矮的教室里,站在三尺讲坛上挥汗讲课,实在难受。有时,热得受不了,我只穿背心甚至赤膊上课,全然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遇上下雨刮风的夜晚,更是苦不堪言,你刚点亮灯,转身也许又被风吹灭了,学生也会乱作一团。 更为可怕的是放晚自修后回家。 记得有个雨夜,我上完晚自修回家,途中,由于刮风又下雨,马灯被吹灭了,摸探着坎坷不平的小路往回走,不料,被一块石头绊倒,跌在路边的水沟里,浑身泥水,脚踝被扭伤,钻心的痛,无法站立。马灯被摔出老远,灯碎火熄,漆黑黑的一片。我强忍着剧痛,边爬边拐艰难的前行……回到家时,手掌磨出了血,脚踝肿得硬邦邦,双膝擦破了皮,鲜血直流。妻子噙着眼泪给我抹洗,擦药…… 第二天,那脚踝依然红肿疼痛,不能行走,本想请假疗伤,休息一天,但一想到那几十双饥渴的眼睛,想到那一群活泼可爱的山娃,想到原本就落后的山区教育,哪能再耽误学生的课时呢?于是,扶着拐杖一颠一拐一摇一摆向学校走去…… 勒紧裤带 坚持工作 寒冷、酷暑、蚊子、没电,条件的艰苦,我们是可以克服的,而让我们最痛苦的,莫过于生活上的事了。 那时,代课教师几十块钱的工资也常常不能按时发放,甚至有时三四个月才发一次,且只发一个月的。代课教师是金刚还是人呢?中国是如此重视教育的吗?真是令人无法想象。好在我妻子耕田种地,还有稀粥或薯芋充饥,不然,将是魂断讲坛! 一次,我出圩到邮电所领取稿费,领到后到市场走一走,想买些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听到人们议论:某某小学一位代课教师因家中无粮,米贩又不肯赊账,断粮数餐,饿昏倒在讲坛上。当地政府闻讯后,买了一袋米和一瓶油去慰问,令人感动而捶胸。而让我忍俊不禁,欲哭无泪的,还有一事。某校一位代课教师一个多月没见过油腥了,饿得头昏眼花,忍不可忍。一日,行至市场猪肉摊旁趁人多杂乱时偷了两斤肥猪肉,不料,被精灵的猪肉老板逮住,一阵拳打脚踢辱骂后,扭送到当地派出所。审讯的民警刚好是他的学生,学生了解情况后泪流满面,当场释放,并买了几斤猪肉和一袋大米送老师回家,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