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又劝解了几句,便放下电话。荷沅放下电话的时候,抬头看见祖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沙发旁边,拧着眉毛看着她。荷沅转过脸去不理,心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祖海找人打师正,师正的妈妈非要因此推断出她道德败坏。这之间哪里存在因果关系了?
祖海本来想过来陪个小心的,然后嘻嘻哈哈混过去。青峦他没奈何,一个师正能有什么花头。但进来听了荷沅的电话后感觉不对,忙问:“荷沅,你的工作出问题了?不是柴外婆给你找好了吗?”
荷沅不理他,拿起钥匙便向门外走去。祖海忙追上去,陪着笑脸道:“荷沅,怎么回事?说出来我也可以出点力。”
荷沅淡淡地道:“不必你帮我出力,打架这种事我不是不会做,但我不屑。”边说边推了自行车出门,“我回来时候不想再见到你和傅姐。”
祖海当然不便伸手拉住荷沅,只能眼睁睁看着荷沅甩袖子离开。回头立刻找傅姐询问。待得傅姐将荷沅的所有电话一一说出,祖海愣住,什么,荷沅丢掉工作与他揍师正有关?师正的家这么有来头?但是祖海想来想去也只知道个大概,他从来不清楚人事局的那些工作套路,也从来懒得关心,他在政府机关有不少朋友,但从没想过在人事局劳动局之类的地方发展朋友。这事,他看来还得找单位的办公室主任商量一下,先了解一下来龙去脉。他一定得帮荷沅把工作捡回来,否则荷沅肯定是恨死他了。
但是傅姐,祖海只能牺牲她了。
等荷沅回来,傅姐已走,祖海急着回去公司找办公室主任商量,安仁里空无一人。荷沅紧咬着嘴唇,找出工具,一声不吭地换了大门与客厅的门锁。这是爸妈说的,保姆不做以后得换锁。但荷沅自己也知道,潜意识里也有把祖海关在门外的意思。祖海都已经发展到打人的地步,可见他不能再控制自己,以后再让他直进直出安仁里,显然是不合适。
一个人坐在客厅,有点茫然地看着西窗的太阳光慢慢慢慢地爬出厨房门,向客厅地面延展。西边那只角辉煌流金。荷沅只是苦苦地想,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呢?很多想法,关键的是档案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荷沅不敢跟爸妈说,怕爸妈连夜赶过来。一个人随便做了点吃的,没滋没味地吃了,才想起她中饭都还没吃。吃了后又发了会儿呆,过去找柴外婆诉苦。
柴外婆穿一件水红双绉改良旗袍,一点不觉红色的热度,反而映出一身冰肌玉骨。柴外婆在家也,不,任何时候都是一丝不苟。这是荷沅最佩服的,比如她今天心情不好,穿着上便懒得讲究了。
柴外婆见荷沅来,笑着招手:“来,正好想你呢。我们两个老的是不行了,你手灵便,帮我把这粒珍珠固定到银簪上面。千万不能让丝线露到外面。”
荷沅忙接了柴外婆手中的东西,就到台灯下细心先看清楚了,那是一枚古老的凤头银簪,珠子嵌在凤嘴。她熟门熟路从针笸箩里翻出一把细细骨针。穿一次丝线,用骨针轻轻挑一下,务求符合柴外婆的要求。最麻烦的还是最后打结。但荷沅有绣花练下的底子在,用骨针挑着在珍珠与银簪之间的微小缝隙间打了个死结,然后又用骨针将结顶入珍珠的细眼儿里。这种心灵手巧的活儿,柴外婆的老手还真是不灵便了。
柴外婆本来一直看着荷沅细心操作,感慨年轻多好,但偶一抬眼,却看见荷沅眼皮略微红肿,似是哭过的样子,不知道她有什么伤心事。等荷沅将珠子穿好交给她,她笑笑推还给荷沅:“送你。这珠子原本是上好的东珠,我人老它珠黄,没以前颜色了,胜在粒儿还算大。今天想起来翻出来看,竟然连丝线也断了。唉,这还是我的嫁妆呢。”
荷沅在最大的百货商店见过这么大珍珠,知道那价格贵得吓人,不敢接,“柴外婆,这东西太贵了,我不敢要,要了不安心。你别给我。”
柴外婆笑笑,拍拍荷沅的肩膀,让她在落地描金镜子前坐下来,一边开始摆弄她的头发,“你瞧,把你的头发分两绺,分别这么稍微偏一点地旋一下再拿簪子夹起来,看上去是不是调皮了许多?那是我们年轻时候讲究的小玩意儿。簪子你拿着用,你不帮我用着,我只有将珠子拆下来捣珍珠粉了。我还能用多久啊。不要再跟我讲客气话。我问你,你今天遇到什么委屈了?眼睛像是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