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都笑,又有个戴眼镜的男子道:“一树梨花压海棠,好好的海棠还想穿白衣裳冒充梨花。”原来富豪也是长舌。
“传了那么多天,老先生今天才带出来给我们看,也不怎么样嘛,还以为多好看。”“人家嗲功好,晓得发?侬哪能看得出来。”
与荷沅相熟的那个太太立刻道:“做人要厚道,我还是喜欢小丛太太,笑眯眯的多大方。”众人一致将眼睛看向荷沅。
祖海与荷沅都还是第一次被邀加入大型酒会,虽然祖海平日里也有来俱乐部消费,但熟人不是太多,见众人看向荷沅的眼光什么样的都有,知道他们心中肯定也是想什么的都有,立刻非常灵敏地介绍:“我太太小梁,阿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刚开始做生意时候伊出钱出力,我做大了伊反而嫌闷气,反出去从头做起,到老大的外企做管理,现在管着华东六省一市业务,人家看见伊一口一个梁小姐,弄得我这个做先生的非常没脾气。”祖海以前英语学不好,但普通话上海话却都自来熟。
荷沅清楚祖海的意图,是怕她被人跟宋妍一样背后嘲笑。可祖海一席话还是有副作用,一下子那些太太们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拉住她这个难得的陌生年轻面孔问长问短。她们觉得这还是给荷沅面子,而那个雪白的宋妍,即使老头倒送上来她们也不肯搭理,那是她们为大妇的尊严,也是她们忍声吞气面对丈夫出轨所能做出的难得的反击招数之一。祖海也与先生们汇到一起,他总算来的次数多一点,再说平时也有认识几个人,他又是个最会钻营的,这种场合,对于他来说,如鱼得水。
荷沅原以为这下得硬着头皮听嫂嫂长婶婶短了,没想到大家八卦几句后,话锋一转,那些太太竟然都成了商场好手,说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原来这些太太大多不是从来养尊处优,很多都是与丈夫骈手砥足挣下花花江山,至今依然手握重权。这也可以算作一道一向鼓吹男女平等的具有中国特色的风景线。荷沅顿时也感觉得其所哉,与那些太太们谈得很是投机,大家当下都从晚装包里摸岀名片互相交换。当然也有太太在家做个贤妻良母,她们又自成圈子。
虽然那些太太们大都互相认识,但是见面坐下,说起当年辛苦发家史来,个个不落人后,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指点江山,豪放爽快一点不输男子。她们有些是从城隍庙摆摊起家的,有些是做投机倒把起家的,有些是跑运输发家的,有些是开小饭店做大的,竟是三教九流,什么角色都有。荷沅听得兴致盎然,目瞪口呆,又钦佩不已,没想到这些现在看着面团团如白粉袋的太太,以前都是黑白通吃的大姐大。
太太们当然不会放过荷沅,让荷沅讲讲他们夫妻发家史,都说这一屋子人,只有她家怎么发家的还没人说过。荷沅也不推辞,爽快地讲出祖海怎么从跑单帮做起,后来做伪劣电器,建联合公司,遭围攻倒台,改行房地产,几经沉浮,终于混出现在局面。太太们对于祖海的曲折经历都还不是太在意,因为她们都是经过风浪的人,看过经历过的事,不比祖海来得少。但听说祖海来上海发展还是为了老婆惹事而出来避祸,都一致说丛总是个好样的,这种男人有情有义非常难得。对于她们现阶段来说,先生即使送出价值连城的礼物都不稀奇,最多是锦上添花,但先生肯豁岀不菲的身家维护太太,那才是真正难得。为此,早有人拖祖海过来,大姐们一个个向他敬酒,喝得祖海连连告饶。就这样,荷沅轻易融入太太团,太太团也热烈欢迎荷沅这个新人加入。酒会还没结束,大家已经约定下次聚会。
女人聚会,说到后来,还是免不了说起孩子说起衣服首饰。尤其是说到首饰,有人免不了说话有点酸溜溜。荷沅这时缩到后面,她今天戴的一套自己喜欢,但并不算太出众,不像有个太太戴的钻石项链,属于那种回家就得放进银行保险柜里的贵重品,灯光下面宝光流霞。那个太太也大方,摘下来让大家传看。荷沅的发簪比较稀奇,不知被谁发现了,只听身后有人说了句:“小梁戴的发簪是什么?象牙的吗?现在哪里买象牙?”
荷沅忙笑道:“是我外婆的,以前不知道怎么躲过抄家,但被我看见了还是抢了来。可惜前面云头裂了,只能镶上金花,否则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