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又回来了。窝囊废奇怪起来。也许是来炸南温泉的?最好还是躲一躲。他站起来,瞧着那排人字形的银色飞机,嗡嗡地飞了过来。倒是怪好看的,好看得出奇。高射炮就是打不中。快跑吧。没准扔个炸弹下来。到那石头底下去,别呆在这树底下,万一挨一下呢。
窝囊废跑起来了。他听见了炸弹的呼啸,轰的一声,大地在翻腾。又一个炸弹嘶嘶响着掉了下来,他的耳鼓好象要胀破了。他没命地跑,炸弹崩起的一块大石头呼地飞过来,打中了他的脑袋。
宝庆在大哥常常傍着坐的一棵大树附近,找到了他。窝囊废手脚摊开,背朝天趴着。宝庆摸了摸,“哥,哥,醒醒。”窝囊废没答应。
他把窝囊废翻了个个儿。没有血,没有伤口,睡着了。他一定是睡着了,再不就是醉了。宝庆扶起他来,靠着自己。窝囊废的脑袋耷拉下来,象没了骨头似的。
宝庆不信他的哥会死。他嗅了嗅他的嘴。窝囊废的嘴唇又凉又僵,早咽了气。两手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秀莲也过来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宝庆轻轻把哥放倒在草地上,给他"白挪杂U*些苍蝇在已经停止了生命的脸上爬着,钻着。“大哥,大哥,为什么单单您……”
秀莲跑去告诉了妈,一下子全家都哭起来了。邻居也来了,都掉了泪,对方家致了哀悼之意。他们围着宝庆,宝庆站在哥的身边,呆呆的,象个石头人。他眼冒凶光,干枯无泪,满面愁容。他挪不动步,说不出话。
为什么偏偏轮到窝囊废?他是他的哥。多年来,一直靠他养活,每逢有难,都是哥救了他。哥有才情,那么忠厚,就是牢骚多点。他能弹会唱,有技艺。可怜的窝囊废!他最怕的就是死在外乡,如今偏偏是他,炸死在遥远异乡的山区里。太阳早已落山,月亮在黑沉沉阴惨惨的天上,高高升起。邻居们都回家去了,只有宝庆还站在哥的尸体旁。天快亮时,秀莲走了过来,拉了拉爸的袖子,“爸,回去吧,”她悄声说,“咱们把他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