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谈话已经进行了两三个小时,杜海霞一口咬定所有保存在她那儿的账本都已烧掉,除此以外,什么话也不再说了。方雨林拿起那个镀金的打火机。打火机的机身上精刻着一个“冯”
字。方雨林问:“冯祥龙送你的?”
不答。
方雨林指着那个保险箱里的钱:“这些现金是你的,还是冯祥龙的?”
仍不答。
“谁都知道你跟冯祥龙走得近,又是公司的总出纳。冯祥龙是怎么花钱的,你应该最清楚。你只要把这些账交出来,你就没事了。”
还是不答。
“杜海霞,你还不到28岁,人也聪明能干,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对方突然把头深深地低垂下去,不一会儿,便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高烧似的不断呻吟着、哆嗦着,而后,突然倒在了地上。到晚上,还是这么僵持着。方雨林指着已经凉了的饭菜,问她:“想绝食?”
依然不答。
“听说是你姨把你带大的?你可怜你姨吗?她要是知道她这个28岁的外甥女铁了心地要把自己一生毁在一个四十多岁的腐败分子手里,她会怎么个伤心法?”
杜海霞突然呻吟道:“我想去卫生间……”
方雨林对专案组的两个女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她俩上前来搀着她进了卫生间。这一段,她一直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吃不喝,披头散发不说话。
杜海霞进卫生间,顺手要关门。一个女工作人员拿脚顶了一下,让门虚开一条缝。她俩就在门外监守着。等了一会儿,卫生间里并没有发出本该发出的那种声响。她俩又等了一会儿,便起了疑,正想嚷一嗓子问问,却听到从卫生间里传出“咕咚”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她俩忙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其中的一个跑出来向方雨林报告道:“她又倒下了。”“快扶她起来。”方雨林吼道。“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就是不肯起来。扶也不起,死沉死沉的。”
方雨林忙推开卫生间门,只见杜海霞蜷曲着身子,躺倒在卫生间的马赛克地面上。女工作人员要上前去搀扶杜海霞。方雨林却示意别去管她。
女工作人员疑询般地看了看方雨林,跟着方雨林一起到大屋里。方雨林对她俩说:“我问过大夫,大夫说她没病,装死哩。让她躺着,愿意躺多久,就躺多久。也许躺着想,能想得更明白。”他故意把说话声提得高高的,让杜海霞听到。尔后,又悄悄地向女工作人员点头示意了一下。女工作人员便上工作人员住的屋里拿来一条毛毯,替杜海霞盖上了。
眼泪慢慢地涌出杜海霞的眼角,她低声地抽泣起来。到深夜时分,去搜查杜海霞住房的那个小组打来电话,搜查一无所获。马凤山叹了一口气,对方雨林说道:“只剩下12个小时了,你觉得她真的把那些黑账都烧了?”“我再努把力试试。”方雨林低头想了想,尔后又回到预审间,杜海霞还在卫生间的地上躺着哩,照旧不吃不喝也不吭声。方雨林站在卫生间门口,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儿杜海霞。一直在一旁监候着的那个女工作人员刚要张嘴跟方雨林说什么,方雨林忙做了个手势,让她什么也别说。他又默默地观察了一下杜海霞,便向外走去。他找到专案组杨组长和马凤山对他俩说:“刚才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我觉着,这女孩儿不是满不凛的人,相当有心计,也相当能善待自己……”
杨组长问:“何以见得?”
方雨林分析道:“刚才我注意到,给她毯子后,她还重新铺了一下,拿一半垫着,一半盖着。特别是她的脚……”
一个女工作人员问:“她的脚又咋了?”
方雨林说:“连这你们都没注意到?太明显了!大概是怕地上有水弄湿了她那双高档的意大利皮鞋,每过一小会儿,她就悄悄地在毯子上路蹭她的鞋尖儿。”
那个女工作人员笑道:“你们男人瞧女人就是细。她蹭鞋尖儿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