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伯格已经有十年不见他的舅父保罗。恐怕他们也不能活着再见面了。他和这个老科学家很亲近,他们那一辈人里面,只有他还活着,还可以回忆范·德·伯格已故父亲的生活(仅当他愿意的时候,而这并不多见)。
保罗·克鲁格博士——就是保罗舅舅,亲朋好友都这么叫他——真是及时雨。他有时亲自出面,有时通过五亿公里的无线电联络,而且总是带来充分的信息和建议。
有小道消息说,当年诺贝尔奖金委员会承受了巨大的政治压力,才故意忽视他对粒子物理学的贡献。
经过二十世纪末的大扫除以后,这门学科再次一片大乱。
如果这是真的,克鲁格博士却也从无怨言。他朴素而谦虚,从无私敌,即使在那些争强好胜的流亡者当中也是如此。因为广受尊重,他曾经数次收到重访南非合众国的邀请,但是都礼貌地回绝了,他不愿解释,那确实不是因为他可能在合众国受到什么人身威胁,而是担心故土之情让他不能自已。
范·德·伯格使用的是一种保密性的语言,只有不到一百万人懂得。他还是处心积虑地兜圈子,写一些只有家人才明白的暗语。
保罗不费什么力气就搞懂了外甥想说什么,然而他并不当真,恐怕小罗尔夫在耍自己玩儿,只不过不想让他太下不来台。可是,同样地,外甥也没有急着发表,至少他的沉默是有理由的……
那么,假设——仅仅是假设——这是真的如何?
保罗脑后仅有的几绺头发都竖了起来。何等无限的机会——科学的,金融的,政治的——敞开在他的眼前。他越想越觉得恐怖。
克鲁格博士不象那些虔诚的祖先,在危急或者困惑的时刻,没有上帝可供祷告。现在他真希望有这样一个上帝。其实就算祷告也不管用。他坐下来,开始用计算机检索数据库,不知道是否应该指望外甥真的做出伟大发现还是指望他在说蠢话。那个老家伙真的和人类开了这样大一个玩笑吗?
保罗想起爱因斯坦的话:上帝是狡猾的,但绝无恶意。
别做白日梦了,克鲁格博士告诫自己。你的喜好或是厌恶,你的希望或是恐惧,和客观事物毫不相干。
来自半个太阳系之外的这个挑战让他无法平静,直到发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