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所有的人都产生了这样一种疑
惑: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但等这一行人走出八十八号大门,曹楠却又变卦了,不想去吃晚饭了。“不会是因为叫了你一声‘小美女’,就气得连饭都不想跟我们一块儿吃了?没那么娇气吧?”那个女同志说道。“哪是?”曹楠赶紧红红脸辩解道,“人家胃不舒服……”这样,这馆子就没上成。复核组的几位同志上食堂去吃了,邵长水留下陪曹楠随便说了会儿闲话。等那位做笔录的女同志吃完了饭回来,又接着往下谈,话题自然就集中到寿泰求身上了。在重新开始谈话前,曹楠去了趟卫生间。趁她不在时,那位负责做笔录的女同志悄悄地问邵长水:“你说,她怎么会知道那么些情况?听起来,好像她全过程都参与了这些事儿似的。但实际上,小小年纪,别说全参与了,就是
半参与,也不可能嘛……甚至可以这么说……”这时,从卫生间已然传出轰轰的抽水声。邵长水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并轻轻说道:“嘘……这个问题,咱们待会儿再讨论。”其实这也是邵长水心里正在形成的一个疑惑,是啊,如此激烈深刻地发生在父辈们内心的矛盾冲突,她怎么了解得那么详细周全?还说得绘
声绘色,有板有眼,跟“真的”似的?
“咱们继续往下说吧。晚饭前的那一段,不知道我都说清楚了没有?”从卫生间回来,曹楠一边用一块洁白的手巾擦拭着刚洗过的手,一边略带着点不安地探问着。
“挺清楚。挺清楚。就这么说。咱们继续。”邵长水一边应和着,一边替曹楠的茶杯里续满了开水。
“谢谢。”她再次支出两根手指.在茶杯前的桌面上轻轻地叩击了两下。“该说那位寿泰求了.是吧”说到这儿,她稍稍地停顿了一下,仿佛起跑前要做些热身动作似的。“很少人知道劳叔和寿泰求之间还有这样一种密切的忘年情谊。劳叔曾经这样告诉过我.他羡慕寿泰求,也妒忌寿泰求。他说他从寿泰求身上重新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感受到了他曾经向往过梦想过企求过但又没能实现的那许多追求……他当然也清楚.寿泰求的事业起点比他高,工作环境工作要求也很不一样,两者之间存在着许多不可比性。但说一句实在话,假如让劳叔年轻二三十岁,他很可能干得比寿泰求还欢实。时代啊……大环境啊……就是这么在决定着人的命运……”说到这儿,曹楠居然这么重重地感慨了一声,仿佛她已然是一个年迈的过来人似的。“劳叔跟寿泰求交往.除了刚才说到的怀有一种真诚的羡慕和善意的妒忌,不能说没有带一点虚荣:能跟这样一位省内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密切交在,自然也是一件可以让人感到非常愉快和自我安慰的事.甚至也可以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同时,也免不了带有一点好奇:想了解这些新一代的政治明星、新一代的大企业领导人到底是在怎么生活和工作的?他跟我说过多次,说起来,寿泰求也应该算是那个所谓的陶里根集团的一员,但他跟这个集团的许多人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相当难得的‘超团体’意识。也就是说.他所傲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和这个小团体的利益。他说,中国人千百年来习惯于拘囿于小团体中,最早是受家族和宗族束缚.后来又有帮会和行会、山头和宗派……总是把个人的命运和小团体的前程粘贴连挂在一块。现如今这社会,组织团体是需要的,但不能为了雷体而团体。在团体中,又能超团体,这才是真正的社会精英。他预料.寿泰求会成为一个……甚至比顾立源还有出息的顶尖角色……”
“既然这样,他怎么会对寿泰求感到失望了呢?寿泰求不是一直干得挺好的吗?可以说蓬勃向上。方兴未艾。他正在筹建的中轴集团,不仅在中国,在整个远东都是最大最先进的一个轴承生产基地。”邵长水问道。
“他给劳叔造成的伤害和失望当然不是在这些方面。”曹楠答道。
“哦?那在哪些方面?”邵长水又问。
“你们还记得,晚饭前我说劳叔在受到我爸的伤害后,去省城找过一位我叫不上姓名的人,又被那人伤了一回心的事吗?”曹楠问道。
“记得,记得。”邵长水答道。
“那人的确让劳叔感到伤心……说伤心也许还不够确切,应该说是‘寒心’才对……按说,劳叔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社会上的种种人和事,也见识得不少了,他应该能理解那个人的心情。那个人毕竟不是平民百姓,头上还有一顶挺大不小的乌纱帽,首先要保自己这顶乌纱帽是必然的事情。但这里毕竟还有一个道义问题啊,也有一个不能见死不救的问题啊。不管怎么说,只有他最清楚,劳叔上陶里根去,到底跟那位老书记存在着一种啥关系。现在老书记昏迷了,你倒好,赶紧把自个儿择清了,但劳叔咋办呢?你总得给句话啊。这样的事,让劳叔还能去找谁呢?他已经辞职了,脱警服了,总不能再去找过去的老领导。人家也管不着你这些糗事。找现任领导?现任领导是饶上都。能找吗?他在陶里根查的就是顾立源和饶上都的不正常关系。找饶上都说这事,那不仅仅是在找揍,简直就是在找死哩!他也不能跟自己的夫人说,不能跟自己的朋友说。甚至都不能随随便便趁着酒兴在哪家的客厅里、哪个餐桌上跟人瞎嚷嚷两句,发泄发泄内心的憋闷。那几天里,他太难受了。干了一辈子刑警的他,也经历过许多特别为难的人生时刻,遭遇过非常棘手的案子。那些个‘为难’和‘棘手’也曾让他觉得一时间茫茫天涯不见路,但那时候只要低头一看,身边总有一群同志、战友、亲人跟自己在一起,即便是发牢骚骂娘也有个搭伴儿的啊。可现在……生生让人‘撇弃’在这个遥远的陶里根……他当然也可以一跺脚一咬牙,去他妈的,老子不干了,回省城;凭自己这张老脸,还发愁在省城找不着一个能填饱肚子的饭碗?还非得憋死在远东盛唐这棵歪脖子树上了?他还真不信这个邪!但再一想,自己能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人吗?自己当初是干啥来的?调查虽然不能说已经整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了,但也的确是抓到一些很有价值的线索了。澄清陶里根这锅汤,到底对全省人民、全国人民会有多么大的作用和意义,他劳东林管不了那么些,但眼见得这锅汤里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