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龙湾路八十八号,冷静下来一分析,大家对曹月芳提供的这些情况都表示了相当的疑惑=听他这么一说,劳爷几乎就成了一个“偏执、多疑、焦躁又极其自恋”的人。而这个人挣扎了几十年,最终被自己一生遭遇的坎坷、理想、追求所“扭曲”,在临近退休时,个人欲望又一次恶性膨张,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承担了一个他无法承担的使命.在再一次遭遇了一连串无法排解的矛盾和问题以后,导致了精神崩溃.最终让自己走进了牛角尖里……包括劳爷自认为的那个“谋杀”.实际上也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他心态发生一连串畸变后产生的一种”幻觉”而已。而他的死,则很可能是“自杀”造成的……
这怎么可能?
这个曹月芳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为此,赵五六要求邵长水尽快再技寿泰求深谈一次,以核实曹月芳谈话内容的真实性.并且告诉了邵长水一个新的情况:前些日子,他把劳爷的那个“红鳟鱼”记事本和邵长水破译的“密文”一并送交公安部技术鉴定中心去做了个鉴定,公安部的技术专家认可邵长水的破译。但是,他们对这份密件究竟是什么时候写的,提出
了不同的看法。
“他们认为,这份‘遗嘱’书写的时间.间隔劳爷出事的时间,至少也应该在三四个月以上。”
“事发前三四个月,劳爷就写下了这份‘密件’?可能吗?”邵长水一愣。
“是的,据鉴定,至少也应该有三个月左右了。”
“三个月?”如果这份密件真是劳爷被撞死前三个月,或更早一些时候写的,这就说明,一,他在出事前的三四个月,和陶里根某些人的矛盾就激化了。否则他不会产生自己可能被谋害的预感。那时候,他去陶里根的时间还不太长。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感到非要写下这一类的“遗言”不可?二,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对方加害劳爷的意图拖延了三四个月才实施?三,如果这个鉴定结论是准确的,这倒有助于理解名单里的那些同志态度为什么会从劳爷所说的“热衷”于此事,变成目前的“淡漠”。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期间,在劳爷和这些同志之间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促使这些同志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那么,现在需要追问的是,
这几个月间,在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两天后,邵长水紧急约见寿泰求,这回,寿泰求没再找理由推拒,也没去任何一家茶馆和饭店,而是把寿泰求直接约到龙湾路八十八号来了;并婉转地向寿泰求提了个要求,希望他自己一个人来,不要带任何人。谈话前,邵长水还到省委组织部去了解了一下寿泰求的现实表现情况。据省委组织部的同志介绍,在从陶里
根调出的那么些干部中,历次考评,寿的综合得分都名列前茅。在“廉洁自律”方面,省纪委对他的评价也不错。
那天,寿泰求应诺只身一人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阶段忙于筹备那个轴承集团的缘故,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为外人难以猜测的原因,比上一回见面时,寿泰求不仅瘦了,还显得有些“老”了。脸色、神情都不如上回那么光鲜精神,甚至连衬衣领子都显得不如上回的坚挺干净。
“我是不是瘦了?”一见面,还不等入座,寿泰求就迫不及待地这么询问。显然他对自己近期的健康状况,挺有些忧虑。
“还行吧……”邵长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减肥呢?”
“减啥肥?!大夫说我血糖有点高……”寿泰求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那你可真得注点意了。吃得太好。营养过剩,活动量不够,心神过于疲劳,内分泌失调,急速消瘦……这些都是糖尿病的致病因素和典型症状。得少搓一点大盘子了。”邵长水笑道。
“您还挺懂?”寿泰求不经意地挪揄道。
“嗨,干我们刑侦这一行的,啥都得懂一点,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不懂还真不行。”
“您……过去是搞刑事侦查的?”寿泰求问:
“啥叫‘过去是’?现在还是。”邵长水笑道。
“哦……”寿泰求眼睛里忽然本能地掠过一绺黯淡的神情。一般人总是认为刑警是跟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所以让刑警找上门来谈话,总不是件好事。这使寿泰求本能地感到了一种压抑和不快。而后有一小会儿工夫!他没再作声;而后又突然抬起头来问:“今天我们怎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