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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定义(第一章 “亲切”的定义)(4)

时间:2023-05-06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大江健三郎 点击:


  正是反复积累了作为个体的人的存在“不可能被破坏”的“显示”之经验,才对于这20年来越发穷凶极恶的核状况——从今年起《原子科学家新闻月刊》的“表示审判日到来之钟”上,表明距核战争还差3分钟——之下,相信埃利亚德所说的人类追求再生的意志照样能克服危险的“乐观主义”。当然,这“乐观主义”对于我们市民来说,如果不注视着核状况,不采取措施防止它反对同世界规模的恢复生命的行动,那么就很难说不变成极其丑恶的犬儒主义。

  我在前面的“为了同使‘亲切’成为不可能者作斗争”中说过下面的话:“年轻的人们最近爱说亲切这个词。说什么亲切的人啦,喜欢亲切啦,等等。足以反映这种流行时尚的,是广告一类的东西上也爱用‘亲切’这个词了。亲切当然是好事,我自己就过于毫无抵触地亲切,但是如果问我喜欢把亲切挂在嘴边的年轻人么?那我必须说未必喜欢。因为我想请年轻的人们考虑的是,如何把亲切这个词在社会里给它定个积极的位置。/具有社会意义的亲切,难道不正是和那使亲切成为不可能者作斗争这件事么?亲切是人的极其自然的态度。婴儿就是很亲的。一般的人都有亲切的地方,但是那样的人在社会性的生活过程中,有的人就对人不大可能亲切,或者遇不上亲切的人。因为有使亲切变成不可能的制度。同这种使人不可能亲切的结构或制度斗争,我以为这才是使人在社会生活中亲切待人的条件。/令人不可能亲切的结构或制度,在我们周围俯拾即是,不可胜数。肢体不健全的人想坐轮椅外出,但是使之无法办到的种类繁多的结构,任何人都有目共睹,我认为那都是妨碍人亲切待人的。使人不可能亲切的最甚者,莫过于核避难所一类的设施,对于超过定额人数的人还必须用机关枪阻挡。我认为有必要把这些障碍一个一个地撤掉,让所有的人,特别是让青年人能够彼此亲切相待,或者同妨碍人们亲切相待的人或事斗争下去,改善现状,这对于创造真正亲切的日本人是非常必要的。削减福利预算,扩充军备,一心想威胁亚洲各国,强调日本社会是竞争社会等等,如果日本文化被这么一小撮人弄得覆灭,那么,日本、日本人留给人们的记忆岂不成了世界上最粗暴、最野蛮、最下流的么?”

  我这样说的同时就感觉到,“亲切”的定义还不够充分。于是在一次讲演会上,因为听众都是残疾人的父母,所以就仿佛按预先约定似地对作为前提的“亲切”定义作了追加,想加上几项意义使它更加有力。我第一个提示的是对于我前面业已提到的人的存在“不可能被破坏”的“显示”予以特别重视,坚持以它作为人生观根本的态度,并同这样的“亲切”共存。

  并且主张把美国科幻小说引导到智慧小说的水平,把对于核文明一直写了许多反省与考察文章的鲍涅卡特,以及现在认为必须重新评价的奥威尔两人,认为最值得期望的资质合乎礼仪(decency)和“亲切”组合在一起而共存于内心的人,特别把他们对年轻人作了一番描述。decency一词,是鲍涅卡特小说的根本精神,奥威尔回味参加西班牙市民战争残酷经历的《加泰罗尼亚赞歌》上说:“非常奇妙的是,由于在西班牙的全部经历,使我对人的信赖没有动摇,不仅没有动摇,反而对人的优美更加信赖了。”评论奥威尔的《水晶的精神》作者伍德柯克,分析了《一九四八年》之后这样说:“这个世界上,精英人物的分离独立终于完成了。因为精英人物已经不是社会性的存在,而是政治性的存在。不是传统性的存在,而是基于意识形态的存在。为了使企图改变这牢固的金字塔形社会的活动无法出现,党靠改写历史想把过去完全改了,其次是想把使用的语言抽掉骨头,企图把自由啦,正义啦,像样子的人啦,仅仅表现如此概念的语言早已不存在的状况创造出来。”我这是从《奥威尔的整体像》日译本引用的,同时也希望decency一词用日语难以恰当表达这一点给以理解。译文写的是“真正人的亲切”所以我就援例了,本该译作“庄重体面”的。(晶文全书,奥山康治译)

  去年,我以一向称之为我国现代人道主义者法国文学家渡边一夫一生中的思想、生活为题,向青年人连续地作了报告,那时我想到,30年代的渡边一夫在理解瓦雷里的一节诗里找到关于“亲切”一词另一定义。

  1940年法国败北的时候——这一年是日德意三国同盟成立的一年,而且也是大政翼赞会开始活动的一年。在当时国际的、国内的帝国主义、极权主义甚嚣尘上的形势之下,有人要求渡边写文章谈法国之所以败北的文章。渡边是以研究法国文学和文化为职业的,而法国又是日本的同盟国纳粹德国的敌国,如果他为败战国的法国辩护,那就等于和大政翼赞会的国民总意相悖,这纯粹是“踩圣像”①的故技重演。渡边毫不妥协,堂堂正正的文章,充分表现了他异乎寻常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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