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疾,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故事,非宰相不除使,遂置同使以宠之。力辞,改知颍昌府。既出京师,哲宗遣中贵谕以复用之旨。绍圣元年,知郓州。朋党论起,哲宗曰:"梁焘每起中正之论,其开陈排击,尽出公议,朕皆记之。"以故最后责,竟以司马光党黜知鄂州。三年,再贬少府监。分司南京。明年,三贬雷州别驾,化州安置。三年卒,年六十四。徙其子于昭州。徽宗立,始得归。
焘自立朝,一以引援人物为意。在鄂作《荐士录》,具载姓名。客或见其书,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焘笑曰:"焘出入侍从,至位执政,八年之间所荐,用之不尽,负愧多矣。"其好贤乐善如此。
王岩叟,字彦霖,大名清平人。幼时,语未正已知文字。仁宗患词赋致经术不明,初置明经科,岩叟年十八,乡举、省试、廷对皆第一。调栾城簿、泾州推官,甫两月,闻弟丧,弃官归养。
熙宁中,韩琦留守北京,以为贤,辟管勾国子监,又辟管勾安抚司机宜文字,监晋州折博、炼盐务。韩绛代琦,复欲留用。岩叟谢曰:"岩叟,魏公之客,不愿出他门也。"士君子称之。后知定州安喜县,有法吏罢居乡里,导人为讼,岩叟捕挞于市,众皆竦然。定守吕公著叹曰:"此古良吏也。"有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岩叟而未及识,或谓可一往见。岩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卒不见。
哲宗即位,用刘挚荐,为监察御史。时六察尚未言事,岩叟入台之明日,即上书论社稷安危之计,在从谏用贤,不可以小利失民心。遂言役钱敛法太重,民力不胜,愿复差法如嘉祐时。又言河北榷盐法尚行,民受其弊,贫者不复食。录大名刻石《仁宗诏书》以进,又以河北天下根本,自祖宗以来,推此为惠。愿复其旧。
江西盐害民,诏遣使者往视。岩叟曰:"一方病矣,必待使还而后改为,恐有不及被德泽而死者。愿亟罢之。"又极陈时事,以为"不绝害本,百姓无由乐生;不屏群邪,太平终是难致。"时下诏求民疾苦,四方争以其情赴诉,所司惮于省录,颇成壅滞。岩叟言:"不问则已,言则必行之。不然,天下之人必谓陛下以空言说之,后有诏令,孰肯取信?"李定不持所生母仇氏服,岩叟论其不孝,定遂分司。
宰相蔡确为裕陵复土使,还朝,以定策自居。岩叟曰:"陛下之立,以子继父,百王不易之道。且太皇太后先定于中,而确敢贪天自伐。章惇谗贼狼戾,罔上蔽明,不忠之罪,盖与确等。近帘前争役法,词气不逊,无事上之礼。今圣政不出房闼,岂宜容此大奸犹在廊庙!"于是二人相继退斥。
迁左司谏兼权给事中。时并命执政,其间有不协时望者,岩叟即缴录黄,上疏谏。既而命不由门下省以出,岩叟请对,言之益切。退就阁上疏曰:"臣为谏官既当言,承乏给事又当驳,非臣好为高论,喜忤大臣,恐命令斜出,尤损纪纲。"疏凡八上,命竟寝。又言:"三省胥吏,月飨厚奉,岁累优秩。而朝廷每举一事,辄计功论赏,不知平日禄赐,将焉用之?姑息相承,流弊已极。望饬励大臣,事为之制。"即诏裁抑侥幸,定为十七条。
迁侍御史。两省正言久阙,岩叟上疏曰:"国朝仿近古之制,谏臣才至六员,方之先王,已为至少。今复虚而不除,臣所未谕。岂以为治道已清,而无事于言邪?人材难称,不若虚其位邪?二者皆非臣所望于今日也。愿趣补其阙,多进正人以壮本朝;正人进,则小人自消矣。"
诸路水灾,朝廷行振贷,户部限以灾伤过七分、民户降四等始许之。岩叟言:"中户以上,盖亦艰食。乞毋问分数、等级,皆得贷,庶几王泽无间,以召至和矣。"坐张舜民事,改起居舍人,不拜,以直集贤院知齐州。请河北所言盐法,行之京东。明年,复以起居舍人召。尝侍迩英讲,进读《宝训》,至节费,岩叟曰:"凡言节用,非偶节一事便能有济。当每事以节俭为意,则积久累日,国用自饶。"读仁宗知人事,岩叟曰:"人主常欲虚心平意,无所偏系,观事以理,则事之是非,人之邪正,自然可见。"
司马康讲《洪范》,至"乂用三德",哲宗曰:"止此三德,为更有德。"盖哲宗自临御,渊默不言,岩叟喜闻之,因欲风谏,退而上疏曰:"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臣请别而言之。夫明是非于朝廷之上,判忠邪于多士之间,不以顺己而忘其恶,不以逆己而遗其善,私求不徇于所爱,公议不迁于所憎。竭诚尽节者,任之当勿二;罔上盗宠者,弃之当勿疑。惜纪纲,谨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远声色之好,绝盘游之乐,勇于救天下之弊,果于断天下之疑,邪说不能移,非道不能说,此人主之刚德也。居万乘之尊而不骄,享四海之富而不溢,聪明有余而处之若不足,俊杰并用而求之如不及,虚心以访道,屈己以从谏,惧若临渊,怯若履薄,此人主之柔德也。三者足以尽天下之要,在陛下力行何如耳。"岩叟因侍讲,奏曰:"陛下退朝无事,不知何以消日?"哲宗曰:"看文字。对曰:"陛下以读书为乐,天下幸甚。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在专与勤。屏绝它好,始可谓之专;久而不倦,始可谓之勤。愿陛下特留圣意。"哲宗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