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是他首先在寒风的间歇中听见了小羊羔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了河对岸一间单坡木屋的斜屋顶,烟囱里袅袅升起的青烟被狂风吹得四处飘散,所以他和萨拉才一直没闻见。“感谢上帝,”他心想,“感谢上帝!”这之前他已经开始怀疑,在心里暗自思索,虽然渡过了先前那些难关,但他们还是难逃在暴风雪中冻僵死去的结局。同杰普和他那帮人完全没有干系。
他勉强拖着沉重的双腿,加快步子去追赶她,拉紧了背上她用一张毛毯绑成的临时行李包。他伸手把远处河对岸的那间木屋指给她看时,他能感到她的发丝像冰针似的扎在他手上。他急忙来到岸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安全过河又不会把脚弄得更湿。一根倒塌的树干正好横跨在河堤两岸,像一座晃悠悠的小桥,他不相信自己麻木的双腿能够保持平衡,选择跨坐在树干上爬了过去。
他在对岸与萨拉会合,但她显然已经在那儿等了一段时间。他猛地想起拉维所说的关于默伦琴人会精灵妖术的传说,但又迅速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挥去。她肯定不是从水上面飞过来的,应该是用别的什么办法过的河。
他磕磕绊绊地朝小山丘上走去,留意到萨拉进到灌木丛后便停了下来。说实话,他一想到庇护之处和温暖火堆就在前方等着自己,就觉得脚下这段路格外痛苦,疲倦和难以忍受。他非常确定,自己已经闻到了烹煮某种食物散发的香气。
这时,他看见一个穿深色羊毛斗篷的小女孩,正使劲拽着一头咩咩叫的小羊羔。她一发现他,没等他说话,便立即跑进了屋里。很快,一个面容凶悍的女人冲出门,端起枪指向兰德的方向,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
“站在那儿别动。”她拖长语调,声音又高,几乎听不出是英语,“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的?”他小心地抬起手,解开包着脑袋的毛毯,任由狂风无情地割在自己脸上,解释道:“我在找吃的东西和可以过夜的地方。我的马和行李都在几天前弄丢了,丢在山上面了。我可以给你钱。”最后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他早料到事情会是如此。现金报酬在这种地方极为罕见。
她把枪管放低了一点,但没有开口回答。门廊那边,两个没长大的红发女孩注视着他,一起披着之前那件斗篷。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他多希望能够说服这个女人,“我们绝不会伤害任何人。”
她的视线越过他,狐疑地望向后方的灌木丛,问道:“谁躲在你后面?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已经太迟了——她怀疑后面有人埋伏。“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我的旅行同伴,一个女孩。我们只想找个能遮蔽风雪的地方。”他连忙解释道。他招呼萨拉出来露面,于是她慢慢地、怯生生地从一棵覆着积雪的小松树背后站了出来。
女人眯起眼睛,仔细审视她,大声说道:“站过来点,丫头,站到这个男人身边来。”
萨拉照她所说的走上前来,女人像嗅到什么难闻东西似的,抬高了下巴。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兰德身上,用枪管冲他这边画了个圈,说道:“你可以留下,只要你肯付钱,但她不行。不能让她这种人留下来。”
“看在上帝的分上,求求你了。我们就快冻死了。”
“我说过了,我不会收留她这种恶魔。”回应他的明显是枪上膛的声响,“有个叫三叉的小镇就在下游十英里的地方。你带她上那儿去吧。”
“顶着这样的暴风雪,我们绝不可能活着再走十英里。天黑以后,我们就会死在半道上。”他一直让自己不去想一个冷酷现实——当夜晚降临,温度骤减——在他们全身湿透,满身泥污的情况下,他们将会落得什么下场。
“镇子就在下游十英里的地方。最好现在就出发,不是吗?”
“那至少可以卖个坐骑给我吧?还有吃的?”
“我不卖给她。不能让她会施巫术的手碰到我们的任何东西。现在,你们该走了。”她上前一步,手指在扳机上抽动。他别无选择只能后退,带着萨拉一起。直到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朝下游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总算平复呼吸,不再担心会有子弹从身后射来。“萨拉,”他终于开口说话,“萨拉,等等。我需要思考一下。”他的意识又回到刚才那间木屋,开始玩味地思索一个几天前或许还会觉得近乎无耻的念头。包里就有一把枪,或许他可以从房子后面绕过去,靠武力拿到所需的东西。毕竟他们的性命就取决于此。屋里还有别人吗?有男人吗?如果当真这么做可能会面临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