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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来年打电话,通知宋海峰,贡书记马上要见他,但又没说明贡书记为什么这么急地要见他。放下电话,宋海峰本来就并不平静的心潮,顿时呈现千顷波涛万叠浪。虽然根据他掌握的情况,还没任何迹象表明,贡开宸会对他采取什么措施,但近来,只要一听说贡书记“有请”,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阵心颤。尤其在郭立明莫名其妙地被送到省党校去“深造”,忽然的,又调来个地委副书记级的“焦秘书”在“大内走动”,他直觉到,贡开宸是在为收“网”“捕鱼”一步步做着某种准备。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爱收不收!“宋海峰,你怎么了?怎么跟个完全磕碰不得的嫩黄瓜条似的?有事没事,一个劲儿地吓唬自己干吗?!”他自嘲道。
稍稍地坐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去考虑贡开宸可能在工作上会向他提出什么质疑,并为此做了点准备,拟定几个解决方案,便一身轻松地去轻轻敲开了贡开宸办公室的门。
时届傍晚,略感疲乏的贡开宸仍深深地陷在长沙发的一角,沉思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他一动也不动,只是干咳了两下,然后闷闷地答了一声:“进来。”
说是“别自己吓唬自己”,但进了贡开宸办公室,宋海峰还是本能地四下里很快打量了一圈。他马上告诉自己,一切正常,包括贡书记的神情。于是他微笑着问:“贡书记,您叫我?”
为示礼貌,贡开宸略略扶起自己的身子,做了个招呼状,然后又靠了下去,并指指放在另一边的一把单人沙发,说了声“坐。”并说道:“下个星期,中央思想工作领导小组要在北京召开一个有八省区省委主要领导参加的思想工作座谈会。我这儿还有点事,脱不开身,我想请你去参加这个会。……”
宋海峰按往常的惯例,一边自己动手给自己沏茶,顺便也给贡开宸跟前的茶杯里续上水,一边说:“这个会我知道。但中央的要求是要各省的一把手参加。”
贡开宸说:“我跟书记处和中央思想工作领导小组报告了,他们已经同意由你代表我去出席这次座谈会。”
宋海峰说:“这好吗?”
贡开宸挥了挥手笑道:“不要推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宣传部的姚部长跟你一起去参加这个会。这一段时间,你多兼顾一点省委这边的工作,多了解一些面上的情况。大山子那边嘛,这段时间让两个副手多管管。”
宋海峰趁机问:“外头都在传,说马扬的工作可能会有个调动?说是要调到外省去工作?”
贡开宸却不置可否地反问道:“是吗!”
对贡开宸的这个反问,宋海峰一下子感到很不舒服。明显不把他当自己人嘛。但许多时候,贡开宸就是这么个人,时而看起来很通情达理,时而又会让人觉得他一点都不通人情。当然,有一个情况必须特别地加以说明:他那张稍许有点嫌窄长一点的国字脸上,分布着过多过密的皱纹和“沟坎”。这些大密纹似的“沟坎”加深了脸部皮肤的滞重程度,即使他内心正在掀起某种情感的波澜,脸部的表情肌也无力带动这么些“沟沟坎坎”一起来做出相应的表达。所以,外人常以为他此刻无动于衷,其实不然,唐人的一句诗说得比较准确:“此时无声胜有声”
来海峰忙驱赶了那一点瞬间的不快,换用一种很诚恳的口吻说道:“调走马扬,有点可惜。开发区的工作刚走上正轨,而且利好的势头看涨。假如中央真的有这种调动使用和进一步培养的意图,省委是否应该努力争取一下,让马扬留在我们K省进一步培养使用嘛。K省这个庙也够大的了。七千万人哩,也是个工农业大省!”
贡开宸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中央……总有中央的考虑……还是要以中央的考虑为重。中央还要求我们在那个思想工作座谈会上做一个发言。有关通知,在焦秘书那儿,你拿去认真研究一下,然后让省委宣传部会同政策研究室的同志,一起拟一个发言提纲,尽快交常委会讨论。怎么样,好好准备准备,赴京赶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