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潮水般的敌人,再好的内力,再好的体力,此时也有耗尽的时候。刀口已不知卷了几把,手臂已经发硬沉重,伊不二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而且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吧,人已经隐隐觉察到失血后的虚软。心,在慢慢地往下沉,耳边的厮杀声忽然变得遥远。两手只是机械地挥动着刀剑。
这边,中军帐里,儿臂粗的牛油巨烛熊熊燃烧,刘仁素眼神阴鹫地直盯着睡眼惺忪,被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忘机散人,厉声道:“你派遣蒋懋调用一千人马救援伊不二的事为什么不知会我一下。”
忘机一愣,这不是刘仁素一向的态度,两人以前早有分工,多少人马的调度是不用事先告诉刘仁素的。何况那时情况紧急,刘仁素人在其他地方,无法知会,他似乎没必要生这个气。忘机也猜不出什么,道:“派这些人,正好不会太拖拉,可以最快速度赶去营救。太少的话就使不上力了。”
刘仁素道:“忘机,忘机,既然他们早有防备,他们必然视这一仗为遭遇的第一仗,务必倾力夺取胜利,以鼓舞士气。不要说伊不二的那些人不够,即便是再加蒋懋那些人,也只是等于白白送死。目前的局面是他们倾全军之力,对付我们的偷袭。”刘仁素站起身来,看着作战地图,背对着忘机道:“你立刻宣所有将领进帐,我们大队出发,围魏救赵。”
忘机闻言,一下跳起来,激动地道:“不可。我们只有凭借城墙之险,玉石先生石阵之奇,才可以以少胜多,贸然出城,结果只有一死。”
刘仁素转身冷森森地道:“你以为凭这些人,这些人为的障碍,我们就能守住?”
忘机道:“拖得一天是一天,多拖一天,多消耗一点来敌的气焰。”忘机有一句话没说,或许拖得长久了,朝廷可能生变,援兵大至也都难说。他估计,朝廷中总有一两有血气的,顾大局的大臣。
刘仁素依然冷冷地道:“你想等到救援?伊不二他们现在也在等着救援,人同此心。他们自发前来救援于我,我此时不能抛下他们。”
忘机不明白刘仁素怎么会说出这等不顾大局,感情用事的话来,这绝对不是刘仁素一向的风格,他一向是临阵不乱,危机越深越冷静,今天他太反常了。但是忘机看到刘仁素的眼睛却没有任何激动,没有什么盲目的火焰闪烁,他的眼神里只有洞察一切的了然。忘机彻底猜不透刘仁素有什么考虑,但隐隐已经感觉,刘仁素可能是在选择自己的死法。他宁愿这么在冲锋中完成一个将军的最后辉煌,而不愿坐困愁城,被动挨打,最后城破自刎。他站在大帐中间恍惚一会,这才钢牙一咬,出门传达军令。
而刘仁素没再管他,他犀利的鹰眼再一次地落在早已了然于胸的地图上,耳边弥漫开战鼓齐鸣,呐喊震天。
很快,大营中便人声鼎沸,众将士训练有素地以最快速度集结人马,按序出发。马队在前,步兵在后。刘仁素骑着他毛色乌亮的黑马,一马当前。黄金锁子甲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的光线,映衬着他坚毅镇定的冷脸。那是一张百战百胜的战神的脸,看着这张镇定的冷脸,后面的将士心里便如吃上一颗定心丸。跟着将军,只有胜,没有败,永远。
而伊不二这边,骁勇的江湖好汉纷纷体力不支,战到最后倒在血泊。伊不二咬牙坚挺着,耳边忽然听到远处响起更响的呐喊厮杀声。幻觉吧,伊不二想。只是不知道熊泼辣那儿怎么样,他是不是也正苦苦支撑。
却不料熊泼辣中气十足的声音压过厮杀声,清清楚楚地传到耳边:“伊兄,小弟救援来迟。等着我。”
伊不二一听,原来这不是幻觉,熊泼辣没事。顿时不知哪里又来了精神,高呼道:“泼辣,我们无恙,”随即又对周围的好汉喊道:“我们的支援来了,大家挺住啊。”他的话音才落,旁边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挺住,挺住,挺住。”大家都只看到希望,谁都没有深想,这支援的五百余人也不过是五百余人,小河只能汇入大海,怎么可能把大海掀翻。
伊不二精神振奋,宝剑插地,运出不二法门。但此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围攻在他身边的敌人也就“哗”地退开几步,几人跌倒,没出现大片倒下的情况。但是怎么也缓解了一下敌人的攻势。乘机抬眼观望,只见一个指挥者站在临时搭起的指挥台上,手上彩旗挥动,指挥着士兵往大概是特穆尔的方向攻击。伊不二很想过去射杀此人,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狠狠盯他几眼。但是说也奇怪,那指挥者似乎是收到伊不二的眼刀,在上面晃了几晃,轰然倒下,掉回地面。顿时敌军阵中出现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