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隐娘道:“你可以走了,再迟就赶不上他们啦。”方辟符道:“你刚才不是感到肚子有点痛吗?会不会就在今晚——”
聂隐娘笑道:“早已止痛了,不会有这么巧的。而且即使真是高市,你也帮不上我忙。”方辟符哑然失笑,说道:“我将要做第一任父亲,难免紧张一些。不知怎的,我的眼皮直跳,我担忧有别的意外发生。”
聂隐娘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也信邪么?去吧,去吧,我会自已照料自己的。”其实方辟符也是早已下了决心去的,不过在这样情形下抛下待产的妻子,家中又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照顾,总是难免有点牵挂。
方辟符下了山,走到了大路上,这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忽凡有三匹马从另一条岔路跑来,方辟符躲在一棵树后,让他们过去。朦陇的月色之中,隐约看见骑在马上的是三条大汉,都带着兵器。
方辟符心道:“这几个人不知是什么来历,他们穿的是便衣,该不至于是田承嗣派来的鹰爪孙吧?”
转瞬之间,这三匹快马已去得远了。但他们跑的却正是从山下经过的一条小路,方辟符忽地起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倘若他们是去我的家里搜查,这可如何是好?”随即想道:“外人根本不知我的老家是在那儿,铁铮他们是昨晚夜间来的,风声也决不会就这么快泄漏出去。我何用瞎起疑心?”
方辟符虽然放心不下妻子独自在家,但他更重视江湖义气,心里又再想道:“铁铮兄妹还是初出道的大孩子,我不知道此事还可,如今知道此事而不暗中保护他们,倘若他们失陷在节度府中,叫我如何有面见我的铁师兄。”想至此处,只好把对妻子的挂虑暂且搁在一旁,加快脚步,向前赶去。直到远远的瞧见铁铮等三人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
铁铮等人没有碰上那三骑快马,也不知道方辟符跟在他们后面。少年人都是一股急性子,只怕耽误了时候,恨不得插翼飞进魏博城。铁铮轻功最好,铁凝与展伯承差不多,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等的轻功了。五十里路程,一个更次便即赶到,到了魏博城,三更刚过,正是夜行人活动最好的时间。
魏博城墙有二丈多高,城门也有卫卒看守。但却挡不住这三个轻功超卓的少年。进城之后,三人便直奔田承嗣的节度府。
根据聂隐娘那张地图的指示,他们从节度府后花园的西北口进入。田承嗣做了几十年节度使,号称当时天下的第一“强藩”当真是富可敌国。只是这座后花园,便占地数亩,屋宇连云,园中树木,苍郁成林,有十数株参天大树,高出墙头。铁铮捏了一把碎泥,用内家真力,向一棵树上一洒,栖宿在树上的几只乌鸦吓得惊飞起来。
这是比“投石问路”更好的法子,投石落地有声,守卫会知道是夜行人来到;碎泥洒落却是无声无息,他们听到的就只是乌鸦的叫声了。
从前人迷信乌鸦是“不祥”之鸟,附近巡逻的卫士赶了来,看见乌鸦飞起,大叫倒霉,有一个神箭手索性发出连珠箭,把这几只乌鸦全部射落。咒道:“我还以为是夜行人来呢,倒吓了老子一跳。”这人的同伴笑道:“有谁敢潜入园中,除非他不想要命。”
那神箭手道:“你不知道昨天那些小贼本领都是十分厉害的,我当时是在场亲眼见到的,几千牙兵,都捉不到他们一个。主公就是因为怕这几个小贼前来报复,才叫咱们加强巡逻的。”
那同伴笑道:“如果我是贼人,我也不会这样笨,昨天刚闹了事,今天又来。最少我也要等到风头过后才来。这几日咱们会加强防卫,这个难道他们不会想到?”这一群巡逻的卫士,哪想得到,就在他们喧闹之时,铁铮他们早已从另一角翻过墙头,进了花园了。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铁铮往探东面的暖香阁,铁凝往探西面的挹翠楼,展伯承居中策应,他们是从西南进入,距离暖香阁较远,暖香阁是田承嗣的住处,料想守卫也可能较为严密,铁铮就起因为这个缘故,才要亲自去探较难的一路的。
三人分道扬镳,但展伯承却比较不能放心铁凝,所以他的任务虽是居中策应,但却暗中对铁凝照顾多些。他选择了一座离挹翠楼较近的假山躲藏。
园中处处都有假山、树木,铁凝仗着轻灵的身法,避过了穿梭来往的巡逻耳目,居然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挹翠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