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三位作家聚在一起嚼舌根:当作家一点保障也没有,书卖不出去也没有保险赔偿可拿,丢了饭碗也领不到失业救济金,既没有签约金又没有年终奖金,经常是截稿日等于休假日,所以不管星期天或国定假日,都必须走到书桌拿起笔杆或者敲打文书处理机。眼睛好累、腰好酸、又赚不了多少钱……抱怨了一会儿之后,三人的结论是说来说去,当作家至少比上班族好!个中的理由就是:“因为没有老板!没有上司的人生,才是最幸福的人生!”
……以上只是一个笑话,然而在我泉田准一郎听来则是感触良多。原因在于,我身为隶属于警视厅刑事部的警部补(译注:日本警察职位由下而上为巡查→巡查部长→警部补→警部→警视→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自然不可能没有上司,而且我的上司运相当差,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但也因此获得了广大的同情。
不过我并不准备申请调动,因为一旦调职,势必有人来接任我现在的位置,为了他人的幸福着想,三十三岁的我泉田准一郎宁可选择牺牲小我。
这一夜,也就是秋风将夏天残存势力完全扫荡殆尽的半个月之后。东京的夜空晴朗无云,散布在地面的大片耀眼灯海也无法抹消满月的光辉,饱满的月亮既红又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枚廉价的铜币俯瞰着全世界最大的都会。
我从窗外的满月移开视线,内心有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然而这只是毫无来由的感觉,而且从来没有猜中过。大概是刚才在沙发上为了消磨时间读了D·R·昆兹的文库小说的缘故吧。
我望向派对会场的方位,接着站起身走向出入大厅,将文库小说塞进了西装口袋,此时传来高跟鞋鞋跟敲着地板的声响。
“啊啊简直是无聊到了极点,早知道就不要来,连一个好男人也没有!”
声音的主人来自一名年轻女性,她修长的身材,约比一般日本男性再高出三分分左右,短发略泛茶褐,身穿黑色套装,裙子是紧身加迷你。从裙摆下延伸出的完美腿线!牢牢地吸引住周遭男人们的目光,那挺直的背脊与膝盖,还有豪迈的步伐在在令人联想到模特儿。
形容美女有很多种说法,以“罕见”或“惊人”来做比喻,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她的五官深刻,充满活力与锐气的双眸使得纤细的外表感受不到一丝柔弱。
“那是雅典娜女神的美貌。”
警视厅记者团的老练记者曾经如此赞叹道。而她正是我的上司,姓药师寺,名凉子,职称为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阶级为警视,年龄二十七岁,亦即社会通称的CARRER。
“要回去了吗?参事官。”
“我才不要饿着肚子回到那间一个人也没有的房子。”
“一个人也没有吗?”
“反正今天晚上没人就对了,二楼好像有几家餐厅是吧?”
说着便快步走向二楼,我则慢一步紧跟在后,在别人眼中看来一定就像女王陛下跟随从一样。
所谓的CAREER,指的就是通过国家公务员甲等考试,并得到警政署录取的高层官僚。大学毕业后立即成为警部补,经过三个月的研修与九个月的实习之后便晋升警部,继续经过研修与警政署勤务的磨练,大约二年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晋升警视,警视相当于一个小型警署的署长职位,意即年仅二十五、六岁就当上了“署长”。全日本的警察总数约为二十二万人,其中的CAREER不到五百人,四百人中只有一名高级精英份子统治着庞大且稳固的警察机构。
我则是NONCAREER,从一般大学毕业后成为相当普遍的警察。虽说是NONCAREER,但以三十三岁的年岁当上警部补,已经算是平步青云了。本来我还盘算着看在退休前能不能当上警视,只不过最近愈来愈没自信,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上司的存在。
凡是与药师寺凉子擦身而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回眸。
男性通常报以赞赏的目光,女性则是混合着钦羡与敌意。若不知凉子的真面目,光看外表的话,一般人都是这种反应。一旦得知她的真面目,往往会惊惶得措手不及,终于明白“世上有些事情自是不必了解才是幸福的”。
警界上下均以“驱魔娘娘”这个外号称呼药师寺凉子,名称的由来是取自“连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