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作揖是要村长余实注意野兔可能有特殊才能,否则很难上到他家房顶。
第二次作揖是要村长余实深思全村人都没吃野兔肉,他却独享美食会不会脱离群众。
第三次作揖是要村长余实考虑就野兔的生与死开一次村委会,哪怕是假模假式,让别人举手表决一下,也能体现界岭地区政治生活的进步。
野兔作揖可以再三,不能再四,最终还是被剥皮抽筋,下了油锅。
传说传到学校,孙四海在余校长面前说:“界岭的土皇帝要换人做了。”
邓有米也说:“一只小兔子,还是野的,传来传去变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余校长摇了摇头说:“在界岭没有人斗得过余实。你们还是安心教书吧,不要想别的。”
融雪之后,界岭一带有选举权的人全都集中到学校的操场上,乡政府的几个干部坐在临时摆成一排的课桌后面,用很大的嗓门说一些大家并不喜欢听的话,只有坐在前排的村长余实与他的竞争对手叶泰安一个字也不敢漏听,还经常带头鼓掌。
村长余实和他的竞争对手叶泰安也要上台发表竞选演说。
抽到二号签的叶泰安,上台没说几句,就让村长余实满脸通红,一边擦汗,一边用目光重重地盯着余校长他们。
余校长心知肚明,叶泰安的演说稿,是由孙四海推敲过的。
为了不让村长余实发现,他俩每次见面都是在老村长的墓地里。
万一被人碰见,也能用怀念老村长来做掩饰。
他俩这样做,也是为了老村长。
老村长生前有过培养接班人的计划,在他之后由叶泰安当村长,叶泰安之后则是孙四海当村长。
这件事在界岭从没公开谈论过,私下传说却一天都没断。
只是老村长死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安排叶泰安接班,被余实一杠子插进来,打乱了布局。
孙四海帮忙推敲的是一些与大家贴心的话语,同村长余实的高调相比,这样的实在,肯定能让底下坐着的人,有比较强烈的反应。
余校长了解这件事,是因为孙四海曾经自鸣得意地对他说出“村阀”这个词。
孙四海这样说时,有种掩盖不住的兴奋。
正是这种兴奋让余校长有所警觉,追问之下,孙四海说了实话,“村阀”是他和叶泰安想出来专门针对村长余实的杀手锏。
孙四海以为,只要将这种极具乡村政治概念的东西拿出来,肯定能够引起多数人的共鸣。
没想到还没公开喊出来,就遭到余校长的反对。
余校长反对的理由是,既然有“村阀”,就会有“乡阀”
“县阀”
“省阀”,如此联想,肯定会生出歧义。
所以,叶泰安最后发表的演讲,是听从了余校长规劝的结果。
每次选举都是由余校长带着几个老师唱票计票。
这一次也不例外。
余校长表面上心如止水,其实直到计票完毕,乡里来的干部认可了这场选举,当场宣布了新的村委会组成人员名单;他才长出一口气。
余校长也有让村长余实落选的想法,通过这样的选举给那些只想当村长却不愿发展教育事业的人一个深刻教训。
因为比对手少三票,村长余实落败了。
余校长觉得,村长余实少三张票,是自己和邓有米、孙四海将票投给叶泰安所致。
余校长坚持说,他不相信村长余实就此兵败如山倒。
别的地方。
新村长上台,村里的人会大肆放鞭炮庆贺。
界岭这里,新村长上台发表施政演说,下面坐着的人,非要等到余实拍巴掌之后,才跟着拍巴掌。
有一天,落败后改任副村长的余实路过学校时,给随身带着的茶杯加水,主动提起那个传说,十分委屈地说,野兔从烟囱掉进灶里摔断了耳朵,竖不起来,之后的事,简直是云里的雾,雾里的云,连影子都算不上。
余校长他们听了,都不接话。
余实指着外面的国旗说,界岭是中国的一部分,大家的认识也有左中右之分,小学生可以不讲政治,你们每天往黑板前一站,虽然是民办教师,还是要讲点政治才行。
余实越说越明显,叶泰安的那点水平他很了解,当年有老村长力挺都接不了班,这次能够大爆冷门以三票之差击败自己,根本原因是有人代写了演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