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为保养肚子,带着里边的三碗卤面,已在床上打开了不很宜于秋高气爽的大呼。四虎子请了他一次,他囔嘟了几声,不知是要添点卤,还是纯粹为嘟囔而嘟囔。不管怎样吧,他依旧睡下去。
四虎子回来报告:
“老爷睡了;我替他吧?”
“你是什么东西?”太太说。
四虎子也楞住了,他自己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这本是世上最难答的一个问题。可是他搭讪着站在屋里,手按着大褂的口袋,太太也没再驱逐他。
老刘妈比牛太太还热心,一个劲嘱咐天赐,“抓那个有花绳纽的小印,老乖子!”
天赐用小眼看了看铜盘,刚一伸手又缩回去,把大拇指放在口中,好象是要想一看。屋中的空气十分的紧张。拔出手指,放在鼻前端详了一番,觉得右手拇指不高明,把左手的换上来咂着。咂着似乎不大过瘾,把食指探到小白牙的后面去掏,仿佛刚吃了什么塞牙的东西。
纪妈托住了他,往铜盘那边送,大嘴发出极轻微的声儿,就象窗上的纸口,裂得虽大而声儿很细,当风吹过来的时候:抓呀!抓呀!
天赐探着身,看桌上的小胆瓶颇好玩,定着眼珠看,用手指着:啊啊呀呀。对于铜盘一点也没看起。
老刘妈急了,要把着娃娃的手去抓。太太非常镇静的拦住她:等等,看他自己抓什么!
四虎子本没打算出声,可是不晓得嗓子里怎一别扭,嗽了一下。天赐的头回过来,张牙舞爪的往这边扑。这时候,四虎子再也忍不住,把久已藏好的哗啷棒从衣袋里掏出,哗啷了几声。天赐笑着,眼中发着光,鼻旁起了好几个小坑,都盛着笑意,身子往前探,两手伸出去。他要哗啷棒!
太太想喝止住他们,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花棒已换了手,天赐连踢带跳的摇起来,响成一片。
太太的一对深眼,钉着四虎子,问:“花棒,抓花棒,有什么说章呢?”太太的脸要滴下水来。
“说章?”四虎子想了想:“爱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