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看了一眼她的脸说,你还是叫吧,我想,你叫出来会舒服一点。 斯琴月儿倚着门,而我坐在木板床上,就这样我们聊了好一会儿。从她口中我得知她来到这里差不多五年了,原本刚到这里时日子不宽裕但很踏实,老公在工地上做小工,她就在家带着五岁的女儿和三岁的儿子。那时候她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和幸福的妈妈,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一家人拴在一起,很温馨。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竟然沦落至此,她缄口不言。她说,两个小孩在老家亲戚带着,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他们,每个月打钱回去。说到这里,她盯着修长而干瘦的手指喃喃自语,大约妞妞现在要上中学了吧?小的还在上小学,上学没伴了,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她无奈笑了笑,满脸的神情充满母爱。这里风沙大,她说,人都老了许多,好长时间连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我想容颜渐老,恐怕不单单是风沙大的原因吧。好了,我要回去睡一会儿觉,她转过身说。 走的时候她丢下句话,小心房东这老太婆。 莫名其妙,我又不欠她房租,为什么啊?我不以为然的说,难道是我会抢她儿子生意?笑话,这地方,像我一样贩卖火车票的漂流一簇不计其数,这要记恨,从哪儿记起啊? 斯琴月儿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叹了口气转过身走了。 此后,好长时间不再见她。不过晚上,再也没有听到斯琴月儿在夜间发出的尖叫。但我的睡眠却不见好,无意识中,我总是在想象隔壁正在发生的情景。有时偶尔不经意碰到她,总看见她黄褐色的面庞像见不得太阳光一样,疲惫、躲闪不定! 对于斯琴月儿让我提醒房东老太婆这件事,我并不在意。在我看来,不过一个即将日薄西山的丑老太婆,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没想到,有一天出事了。那天我拿到了三张去广州的车票,座位号是九号车厢三排一号和二号,四号,上午很容易卖了一张,剩下两张放在裤兜里。中午即将回家的时候,一个民工差不多的人说想买张去广州的火车票,我忙说我这有,他说太好了,不过钱在内裤口袋里,让跟他去后面巷子里拿。类似于这种来自穷乡僻野的民工我也经常碰到,所以不足为奇,于是想也没想就跟在他后面。在一条狭窄、阴暗的巷子里拐来拐去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了,不过我看见那里站着三个粗壮的大男人,一个个绷着脸,抱着膀子仇深似海的注视着我,其中一个二痞子般渡到我面前,毫无来由给了我一耳刮子,动作之麻利日后想起来真怀疑其是专业打手,打得我火冒金星,紧接着后脑勺挨了一拳,在落地的同时鼻子被踹了一脚,似流着什么东西,用手抹一下,红色的,像是谁的眼泪。 睁开眼的时候,又脏又烂的巷子一个人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火辣辣的痛。支撑着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口袋是空的,票不见了,鞋没脱直接躺在床上。又累又痛的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房东老太婆过来看我,扒开我的上衣,看着被抽的发紫的后背,她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这里你是呆不下去了,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说着给我一张车票。这是我给你买的车票,早点走吧!我看看她,说了声谢谢,僵硬的身体重新躺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简单的行李,七点半上了去广州的火车站。这才仔细看票,我的票是九号车厢三排一号,怎么这么熟悉呢,我望着窗外发呆。车快开时,一个熟悉的人上来,是斯琴月儿,她坐二号,我旁边,看见我,似乎并没有很惊奇,对我笑了一下,然后放下行李坐在我旁边。当时鼻子一酸,同是天涯沦落人,好想躺在她怀里好好哭一场。 房东老太婆真不是东西,她说。 那是她的地盘,你在那干,不是明摆着和她儿子过不去吗? 你怎么也走了,不想提起这丑陋的老太婆,我岔开话题问。 做我们这行的,四海为家,有男人的地方都可以。 心里止不住悲情,在火车哐当哐当的颠簸中,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小心醒来时,我发现头躺在斯琴月儿的怀里,而斯琴月儿的头,靠在我背上,我们的身体卷曲在一起,纠缠不清,像是两个被世隔绝的的弃儿,相互取暖。就这样保持着这种姿势,一直到了广州。 到达广州火车站时,已经中午了。走出火车站,太阳很猛烈,身上酸痛未减,像是在工地上干挑了一天的石头,无力而飘飘欲坠!斯琴月儿买了两瓶水,一瓶递给我,一瓶扭开瓶盖自己喝了一口,小兄弟,我走了,人生险恶,多保重!提起包,月儿对我无声笑了一下,然后头也没回的走了,目睹着她的背影。我的心里充满寒冬,迷雾一般驱赶不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