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南一百馀里,有如来昔作摩休国剥皮为纸、折骨为笔处。阿育王起塔笼之,举高十丈。折骨之处,髓流著石,观其脂色,肥腻若新。
王城西南五百里,有善持山,甘泉美果,见於经记。山谷和暖,草木冬青。当时太簇御辰,温 炽已扇,鸟鸣春树,蝶舞花丛。宋雲远在绝域,因瞩此芳景,归怀之思,独轸中肠,遂动旧疹,缠绵 经月,得婆罗门咒,然後平善。
山项东南,有太子石室,一户两房。太子室前十步有大方石。云太子常坐其上,阿育王起塔记之。塔面一里,有太子草庵处。去塔一里,东北下山五十步,有太子男女绕树不去,婆罗门以杖鞭之,流血洒地处,其树犹存。洒血之地,今为泉水。室西三里,天帝释化为师子,当路蹲坐遮嫚娀之处。石上毛尾爪迹,今悉炳然。阿周陀窟及闪子供养盲父母处,皆有塔记。
山中有昔五百罗汉床 ,南北两行相向坐处,其次第相对。有大寺,僧徒二百人。太子所食泉水北有寺,恒以驴数头运粮上山,无人驱逐,自然往还。寅发午至,每及中餐。此是护塔神湿婆仙使之然。此寺昔日有沙弥,常除灰,因入神定。维那挽之,不觉皮连骨离。湿婆仙代沙弥除灰处,国王与湿婆仙立庙,图其形像,以金傅之。隔山岭有婆轩寺,夜叉所造,僧徒八十人。云罗汉夜叉常来供养,洒扫取薪,凡俗比丘,不得在寺。大魏沙门道荣至此礼拜而去,不敢留停。
至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罗国。土地亦与乌场国相似,本名业波罗国,为嚈哒所灭,遂立敕懃为王。治国以来,已经二世。立性凶暴,多行杀戮,不信佛法,好祀鬼神。国中人民,悉是婆罗门种,崇奉佛教,好读经典,忽得此王,深非情愿。自恃勇力,与罽宾争境,连兵战斗,已历三年。王有斗象七百头,一负十人,手持刀楂,象鼻缚刀,与敌相击。王常停境上,终日不归,师老民劳,百姓嗟怨。宋雲诣军,通诏书,王凶慢无礼,坐受诏书。宋雲见其远夷不可制,任其倨傲,莫能责之。王遣传事谓宋雲曰:“卿涉诸国,经过险路,得无劳苦也?”宋雲答曰:“我皇帝深味大乘,远求经典,道路虽险,未敢言疲。大王亲总三军,远临边境,寒暑骤移,不无顿弊?”王答曰:“不能降服小国,愧卿此问。”宋雲初谓王是夷人,不可以礼责,任其坐受诏书,及亲往复,乃有人情,遂责之曰:“山有高下,水有大小,人处世间,亦有尊卑,嚈哒、乌场王并拜受诏书,大王何独不拜?”王答曰:“我见魏主则拜,得书坐读,有何可怪?世人得父母书,获自坐读,大魏如我父母,我亦坐读书,於理无失。”雲无以屈之。遂将雲至一寺,供给甚薄。时跋提国送狮子儿两头与乾陀罗王,雲等见之,观其意气雄猛,中国所画,莫参其仪。
於是西行五日,至如来舍头施人处。亦有塔寺,二十馀僧。
复西行三日,至辛头大河。河西岸上,有如来作摩竭大鱼,从河而出。十二年中以肉济人处。起塔为记,石上犹有鱼鳞纹。
复西行三日,至佛沙伏城。川原沃壤,城郭端直,民户殷多,林泉茂盛。土饶珍宝,风俗淳善。其城内外,凡有古寺。名僧德众,道行高奇。城北一里有白象宫,寺内佛事,皆是石像,庄严极丽,头数甚多,通身金箔,眩耀人目。寺前有系白象树,此寺之兴,实由兹焉。花叶似枣,季冬始熟。父老传云:“此树灭,佛法亦灭。”寺内图太子夫妻以男女乞婆罗门像,胡 人见之,莫不悲泣。
复西行一日,至如来挑眼施人处。亦有塔寺,寺石上有迦叶佛迹。
复西行一日,乘船渡一深水,三百馀步。复西南行六十里,至乾陀罗城。东南七里,有雀离浮图。《道荣传》云:城东四里。推其本缘,乃是如来在世之时,与弟子游化此土,指城东曰:“我入涅槃後二百年,有国王名迦尼色。在此处起浮图。”佛入涅槃後二百年来,果有国王字迦尼色迦,出游城东,见四童子累牛粪为塔,可高三尺,俄然即失。《道荣传》云:童子在虚空中向王说偈。王怪此童子,即作塔笼之。粪塔渐高,挺出於外,去地四百尺然後止。王更广塔基三百馀步。《道荣传》云:三百九十步。从地构木,始得齐等。《道荣传》云:其高三丈。悉用文石为阶砌、栌栱,上构众木,凡十三级。上有铁柱,高三百尺,金盘十三重,合去地七百尺。《道荣传》云:铁柱八十八尺,八十围,金盘十五重,去地六十三丈二尺。施功既讫,粪塔如初,在大塔南三百步。时有婆罗门不信是粪,以手探看,遂作一孔,年岁虽久,粪犹不烂,以香泥填孔,不可充满,今有天宫笼盖之。雀离浮图自作以来,三经天火所烧,国王脩之,还复如故。父老云:“此浮图天火七烧,佛法当灭。”《道荣传》云:王修浮图,木工既讫,犹有铁柱,无有能上者。王於四角起大高楼,多置金银及诸宝物,王与夫人及诸王子悉在上烧香散花,至心请神,然後辘轳绞索,一举便到。故胡 人皆云四天王助之,若其不尔,实非人力所能举。塔内佛事,悉是金玉,千变万化,难得而称。旭日始开,则金盘晃朗;微风渐发,则宝铎和鸣。西域浮图,最为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