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的眼睛睁得极大,显然他早已藏身巷口,自然也看到了刚才巷子中发生的一切。
他出现之后,略停了一停,向前急奔了几步,挥动着手中的棍子——那棍子半截红色,半截黑色,两种颜色的漆都已剥落。
这样的棍子有一个专门名词:水火棍。通常都是衙役、捕快这种身分的人使用,别的人要用,当然也可以。
这个人奔出了十来步之后,又停了步,眼珠骨碌侣乱转,孔子说过,人的心术正,眸子就正,看这人的神情,一望而知其人的心术不正至于极点,不知道在动什么样的坏脑筋。
而且,他所动的坏脑筋,一定很快就有了结果,他现出十分洋洋自得的神情,一手执着棍子,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轻乔敲着,然后,仰天大笑起来,趿着鞋子,身子摇摇摆摆,不住用棍子敲打着高墙,走出了巷子。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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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这个后来出现,手中拿着棍子的人,就是金大富?”
这样问了之后,又觉得不对,所以又立即改成这样问:“那个拿棍子的人,样貌和金大富一样?”
陈丽雪的回答却是:“他就是金大富。”
我表示疑惑:“在那一节发生的事中,你好像并没有和他打照面——”我指着那张金大富骇然的画:“他怎么会害怕?”
陈丽雪苦笑:“后来又发现了一些事,我才和他打了照面的。”
我没有再问,等陈丽雪说,后来又发生的一些事,可是陈丽雪却这样说:“当时,我不知为了什么,总觉得这骑马走了的一男一女,会十分危险,或许是由于他们的秘密行动,叫一个显然不是好东西的人发现了!我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
我叹了一声:“陈小姐,在现实之中,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进入了古代之后,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怎么会替古人担忧起来?”
陈丽雪摇头,神情更是惘然:“我在进入古代之后,连自己的样子也不知道,怎知道自己的身分?可是我总感到,如果有什么事发生的话,我应该阻止,应该使这一双男女避免有危险。我像是感到,我……主宰和掌握了一种力量,要那样做。”
她愈说愈玄了,我本来是想让她多说一点进入古代之后的具体事项的,像这并不着边际的感觉,我可不想听。
(白素在这时候自外进来,恰好听到了陈丽雪的最后那段话。)
(后来,才知道我认为不着边际的感觉,十分重要,是整个神秘莫测的故事的主要关键!)
我当时有点不耐烦,一面向白素点头,一面对陈丽雪表示了对“这不着边际的感觉”的反感。
陈丽雪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就这方面发挥下去。她继续说的是:“我十分担心会有厄运降临在那一双男女的身上。”
我同意:“你的担心有理,看来,这一双男女在进行的事,绝不光明正大。那骑士极可能是一名贵族子弟,他的行为,是拐逃一个女子,或是引诱一个女子私奔,或是和一个女子幽会,这种行为,在古代,不但通不过国法这一关,也一定通不过人情这一关。”
白素才进来,自然不知道陈丽雪的叙述,可是单凭我的这一段话,她也可以推测得出几分实际情形来,而且,她对我的话,持相反的意见:“也不见得,古代的礼教关系虽然严,可是爱情还是一直被人歌颂,红拂夜奔、文君琴挑,就千古传诵。”
我笑了一下:“反倒是愈古愈好,汉、唐,男女间就有许多风流韵事,宋以后,僵住了!”
为了使陈丽雪也明白,我和白素的交谈,也使用手语和文字。
陈丽雪加入了谈话:“接下来发生的事,只使我想起两句诗”。我和白素一起向她望去,她用清丽的字迹写出了那两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和白素都愕然——白素的愕然更甚,因为我至少还知道在那巷子中发生的事,那倒确然有点像偷情的行为,唐朝诗人张籍的名句,也很可以用得上。我作了一个手势,用最简单的语言,向白素先叙述了一下金大富见了陈丽雪如见鬼怪的情形以及陈丽雪所说的在巷子中发生的事。
白素一面听着,一面盯着那两幅画像看,等我说完之后,她才道:“如果令你想起张籍的诗,那么,事情发生在唐朝?”
陈丽雪摇头:“我不能肯定。”
白素皱着眉:“事情愈来愈复杂了,金大富如果曾在唐朝出现过,我的意思是,他曾在唐朝生活过,是一个人,现在,又成了一个人,在唐朝到现在这许多年,他是什么?是生命的存在,还是灵魂的存在?”
我想了一想:“一般的认识是人死了之后,如果有再转世的行为,总是在死后立刻发生的。其实,真正的转世情形,可能有许多种,有的立即转世,有的可能相隔很久——离开了躯壳之后的灵魂,应该没有时间观念,一秒钟和一千年,全是一样的。”
白素又皱着眉想了一会:“只好这样设想了,还有,前生和来生,容貌竟然会一模一样,这也不可思议之至,好像在陈小姐的经历之前,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和白素,自从“寻梦”这件事之后,接触到了许多灵魂、转世及相类似的事,都超越人类现代的实用科学所能接触的范围,神秘莫测,无法深入研究,只能作出种种的假设。
在各种各样的资料之中,确然没有两世人容貌一样的记载。
我点了点头:“是,陈小姐的经历,是十分罕有的例子,是玄学研究的上好课题。”
陈丽雪有点发急:“请别把事情想得太远,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看到了我那么害怕,当人家看到我害怕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