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中国年度散文诗（全文在线阅读） > 错位的青春
葛小明
路过一棵枫树
阳光打盹，停在最后一片叶子上，不动了。
风像往常一样，吹过我十八岁的头顶，在树枝间荡一下午秋千，不说话。
后来有些叶子被我踩疼了，那些离我远的借着风不住地往前跑，它们好像怕我。我没追，我才不管呢。我继续看那棵树，十八岁的最后一天，我还想知道它脱光后的样子，可妈妈却喊我起床了。据说最后那片叶子是羞红的，没落。
良
又给我一个良，老师说以后作业要独立完成。有些事情，我很想独立完成。
我想布置个作业让老师写，我想不用死记硬背就能及格，我想和每晚进出旅馆的人一样搞个对象。我只有二十岁，想和其他成人一样，在路边多坐一会，抽烟，醉酒，吐脏字。一切都没准备好呢，所有路灯突然就黑了。
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不能独立完成，我的青春是良。
下雨天
看到他们抱在一起，我就想到动物交配。我是农村长大的，不知道城里人可以那样谈恋爱。
出门就下雨的年纪，需要一把伞，遮住我无病呻吟的头发。这该死的头发，从左右心房不停往上钻。直到钻破头皮，站在我头顶耀武扬威。我想剪掉它，可我还想和城里人那样抱着。没办法了。
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那伞破了个洞，不知为什么，我高兴极了。可是雨没停，从缺口一直漏进我头发里。我不敢喊疼，因为我听到了回声，它们在嘲笑我呢。
我还是没有谈恋爱。
梦
梦见爬一座90度的山，山路用书砌成，有的厚，有的更厚。我扒着一本《诗经》赶路，左一脚平，右一脚仄，小心翼翼，生怕在抑扬顿挫中失足。我没掉下来，我的青春却没了。
梦见和一群兄弟喝酒，我们用的是盆，我们的青春和爱情都在盆里。大哭之后，我们一饮而尽，生活好像也就这样了。酒没喝完，杯里出现几个女人，她们要抢走桌上的东西。我害怕极了，女人是灾难。
梦见村庄被大雪覆盖，故乡失踪。一些从唐朝就没回家的人在月下写诗：黑的是路，白的是故乡，我们在相同的年纪两两相忘。
二十一岁，开始整天做梦，没有人喊醒我。
（原载《散文诗·校园文学》2016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