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军看见这样子,自然也是心中了然,要不是前面于士杰与他打过招呼,他此刻心中一定会有点失望.于扬当作不知,给自己点了金汤力,韩志军只要红酒,两人一个磋商,决定一起喝红酒谈天.等酒过来的当儿,韩志军看着于扬,不知道她约他出来要干什么,而于扬勉强对视,觉得这人的目光咄咄逼人,给人很大压迫感.既然是自己约他出来,自然得自己先开口,微笑找话道:“韩总开车很强势.”
韩志军道:“你不如直接说我开车很霸道,屡屡犯规.”红酒上来,“咱们干了这杯?”
于扬笑道:“随意吧.”便自己拿起来喝了一口,韩志军见她这一口不算小,便也作罢,一男对一女,灌酒的话意图太明显,没意思.“韩总这么好的车在城里开还真是伤料.听说韩总以前大落大起过,大落时候开车还那么猛吗?”
韩志军不屑地道:“我自会摸方向盘开始就那么开车,以前开普桑是那么开,后来开捷达也是一样,现在这车看着好看,其实驾驶起来手感不如捷达.”
于扬道:“那你买自动档的干什么,运动型车多的是手动的,开起来才有味道,红灯过去抢道也快人一拍.”韩志军笑道:“我要不再去换一辆,这辆给你用吧.”
于扬听得出他话里的调侃,当作不知地笑道:“我要那么牛高马大的车干什么,即使是自动档的,开起来也费劲得很.韩总最早开普桑?”
韩志军见于扬刀枪不入,也起了好胜心,道:“错,我最早开拉达,你没见过吧?”
于扬道:“韩总看来发迹很早,我读大学后才见到拉达,但是那时候拉达已经不起眼了.不过在普桑出来前,拉达开出来还是很拉风的吧?”
韩志军笑了,一大口酒下去,道:“我当时也以为很拉风的,但是一见普桑出来才知道有距离,再后来又被个台商打击了一下,说普桑是人家七几年淘汰下来的生产线拉到中国蒙人的,但是那时候买到一辆车都不容易,想换更是休想.哈哈.那个时候政府大院里停着的是上海车,我的普桑开出去还比他们噱头.”
于扬见气氛融洽起来,便转上正题:“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象我公司遇见困难时,首先把车抵掉,房子怎么也不让出去.韩总可能车子一定要留着,宁可睡在车上吧?”
韩志军只是扬眉“哦”了一声,但是于扬明白,他心里一定已经清楚她找他说话的原因了,但是又不明她的意图,不便贸然说话,所以一个“哦”字打发.于是便自顾自继续道:“韩总一定会觉得我说这个出来很没面子,但是我觉得没什么,不是我本事欠佳,是谁也料不到国家政策变动,我只是很不甘心啊.”说着便把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韩志军听了道:“天有不测风云,你好歹还可以见好就收,我当年可是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债.当时万元户都可以在街上横着走,我和一个朋友一起拿着39万美元到朝鲜边境图们收购废钢,结果朋友带钱进去朝鲜后多日不回,后来传来消息说他给吃了闷棍,性命丢在朝鲜,钱自然也没了踪影.我的钱里面有一大半是借来的,借银行的,借私人的,借公司的都有,当时都不敢回来,躲在东北朋友家里避祸,顺便帮人发发货,直到一年半后存下几个钱才敢回家,你瞧,我这一身肥肉就是那时候在东北每天喝酒吃肉长出来的.”
于扬见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知道事情发生时候他一定连跳图们江自尽的心都有,现在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只是因为他现在比以前混得更好更出色.“相比之下,我算是运气了.但是现在谁要是问我什么什么的,我可没勇气这么举重若轻地说出来,我还是不甘心.”
韩志军笑道:“那也是.我看见《商界》什么的杂志上面说某个成功人物失败后信心十足,说什么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有朝一日一定会咸鱼翻身.说实话那时候两眼一抹黑,人穷气短,再加一屁股债,哪来的底气,当然现在我也会那样说,但是你相信吗?经历过的人都不会相信.”
于扬忍不住连连点头:“是,我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现在人家说一句话做一个眼色,我都要扯到自己身上,可不就是没底气,以前可以随人家怎么说,爱谁谁.”忽然觉得不对,怎么和一个不相识的人掏心掏肺地说了出来.
韩志军一拍桌子,声震全咖啡馆,引来无数侧目,但是他不管,自管自道:“可不是,那时候常为谁谁谁一句难听话吸闷烟喝闷酒,谁问也不说.后来回家后女朋友一看我这样就不敢惹我,能离我多远就多远.我也和你一样,很不甘心,凭什么我的钱叫人吞了,别人都没事.现在想想那时候我还是运气的,要是换我进朝鲜的话,吃闷棍的是我,性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我很不服气,他妈的,老子那时候就是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