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城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过两个多月不打扰她,就一定会真的消失这么久。因为这个缘故,陈子柚回国的时候,觉得心情很愉悦,仿佛从天而降一个无虑的悠长的假期,即使江离城行色匆匆神情怪异她也懒得理会。
他莫名其妙提及的那个关于“孩子”的建议当然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阴影,但自那日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半小时才出来后,他便没再提这事,于是她也只当他一时抽风,努力忘记这回事。
在机场时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
深夜的候机大厅人很少,包括陈子柚在内的很多旅客昏昏欲睡,说话的也比平时压低了声音,但是有一对五六岁的双胞胎男孩在你追我赶跑来跑去,长相可爱,活泼异常。
江离城起初在低头读报,当那对孩子又一次从他面前跑过时,他抬起头来,此后目光便一直胶着在他俩身上,一直没有离开。
上司的目光所在,自然也是下属们的注意焦点。或许是深夜困倦为了提神,那几个她叫不上名字来的也同样沉默寡言的随从开始低声聊天。
一人说:“长得真像,当父母的怎么区分这两个孩子?”
另一人说:“可以在身上作标记,比如刺青。”
这么搞的提议,陈子柚的困意都没有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个提议给双生儿刺青以区分的天才长着一副什么模样。
那年轻男孩见陈子柚看他,立即低下头,小声改口说:“虽然长得像,但身上应该有区别吧。比如胎记长在不同的位置上。”
这回江离城轻轻地咳了一声。
那几人立即一言不发了。
江离城的目光继续停留在那两个孩子身上,看他们抱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嬉闹,嘴角带着一丝在陈子柚看来很诡异的笑容,她突然想起下午的事儿,背后又泛出一层冷汗。
那两个小娃娃闹了半天,却没有一个大人在旁边。后来不知怎么就闹僵了,就在离他们三四米远的地方,其中一个孩子憋着嘴哭起来,另一个孩子手足无措地去哄他,反而被他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于是另一个孩子也哭了。他们哭得并不大声,周围又没什么人,所以只有他们看到。
陈子柚本能地站起来,想去给那孩子擦擦眼泪,但突然想到江离城就坐在她身边,她生生地握紧拳头坐下,她绝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对小孩子心软。
而江离城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似乎看得十分有趣,那几名随从则一脸的疑惑。过了十几秒后,江流走上前,一一将地上的两个孩子抱起来,摸了摸他们的头,拿出纸巾帮他们擦了擦脸,问了几句话,然后又回来。当他回来时,那两个男孩自觉地像小动物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到了他们身边。
这回陈子柚看清了,那是一对混血兄弟,黑色的卷发,蜜色的皮肤,幽深的黑眼睛,十分漂亮。近看之下,这两个孩子长得更像,连哭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第一个孩子哭是因为胸前的一块木雕彩绘的纪念符被摔破了,他正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力地将两片拼到一起去。
那东西并不贵,陈子柚也买了一对类似的,正塞在随身的包里。所以她掏出自己的那一对,将其中一个递给了那孩子。这孩子破啼为笑了。
另一个孩子伸头看了几眼,用磕磕绊绊的英文说:“我们俩的是一样的。这个不一样。”于是她又将另一个递给这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向她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从脖子上退下自己戴的那一枚,塞进陈子柚的手里,拉着他的兄弟跑开。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要来带走这两个孩子,他们也肯乖乖地跟着那人走。但是那人的模样与这两个孩子并不太像,江离城转身给江流一个眼神,江流立即带了一人上前拦住他们,对那人盘查了半天,又问了孩子一堆的话,直到那男人掏出证明文件来才放他们走,回来时向江离城回复:“看起来没有问题。他们是墨西哥人,那人是孩子们的姑父。”
陈子柚倒是没想到江离城竟有这份细心与善心。她目送着那对孩子进了通道,他们甚至转身向她这边招手。待看不见人影时,她低头去看那孩子交换给她的那枚纪念符,当看清了她像烫到手一般将那东西脱手而出,恰被江离城接住。
这两样东西看起来很像,实际上图案是不同的神灵。她送给孩子们的那两枚上的花边是鲜花,这一枚上却是缠绕着的大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