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军令森严,不许交头接耳,到底军众人多,暗中你言我语道:“狄青死得无辜,孙兵部实乃糊涂之辈,全不体念人苦当兵,也是出于无奈。他纵然一时戏写了几句诗词,犯了些小军法,也不该造次将他斩杀的。”有人说:“孙兵部乃是庞太师一党,共同陷害忠良,想这狄青是忠良后裔,是以兵部访询得的确,要斩草除根,不留余蔓,也未可知。况且狄青是一小卒,人队尚未多日,怎能尽晓军法,尽可从宽饶恕于他。有意陷害于人,也就狠心过毒了1
不表众将、众兵私谈,再表狄青正在推出教场之际,忽报来说,五位王爷千岁到教场看操。孙秀吩咐将狄青带在一旁等候开刀。是时兵部躬身出迎,林贵带狄青在西边两扇绣旗里隐住他的身躯。林贵附耳,教他待王爷一到,快速喊救,可得活命。
却说兵部迎接的王爷,第一位潞花王赵璧;第二位汝南王郑印,是郑恩之子;第三位是勇平王高琼,高怀德之子;第四位静山王呼延显,呼延赞之子;第五位东平王曹伟,曹彬之子。此五位王爷,除了潞花王一人,皆在七旬以外,在少年时,皆是马上功名,故今还来看军人操演。当下五人徐徐而至,许多文武官员伺候两边,林贵悄悄将狄青肩背一拍,狄青便高声大喊:“千岁王爷冤枉,救命呵1一连三声,孙兵部呆了一呆。有四位王爷不甚管闲账的,只有汝南王郑印,好查察军情,问:“甚么人喊叫?左右速速查来1当下孙兵部低头不语,接了五位王爷坐下,一同开言问道:“孙兵部,因何此时尚未开操?”孙秀道:“启上众位千岁,因有步卒一名,在正对公位的粉壁上胡乱题诗戏侮,将他查明正法,故而还未开操。”郑王爷问道:“诗句在那里?”孙秀道:“现在对壁上。”汝南王踱上前去,将诗词一看,思量这几句诗词,也不过自称高才,求人荐用之意,并非犯了什么军法。想孙秀这奸贼,又要屈害军人,本藩偏要救脱此人。即踱回坐下。早有军兵禀复:“千岁,小人奉命查得叫屈之人,乃是一名步兵,姓狄名青。”王爷吩咐带他进来,汝南王呼道:“孙兵部,此乃一军卒无知偶犯,且姑饶他便了,何以定要将他斩首?”孙秀呼声:“老千岁,这是下官按军法而行,理该处斩的。”千岁冷笑道:“按什么军法?只恐有些仇怨是真。”一言未了,带上狄青,捆绑得牢牢的跪下,王爷吩咐:“放了绑,穿上衣。”狄青连连叩首,谢过千岁活命之恩。
王爷道:“你名狄青么?”狄青俯伏称是。王爷又问:“你犯了什么军法?”狄青道:“启禀千岁,小人并未犯军法,只为壁上偶题诗句,便干孙大人之怒,要立时处斩。”郑千岁听了,点头言道:“你既充兵役,便知军法,今日原算狂妄。孙兵部,本藩今日好意,且饶恕他如何?”孙秀道:“狄青身当兵役,岂不知军法厉害,擅敢如此不法,若不执法处斩,便于军法有乖了。”王爷冷笑道:“你言虽有理,只算本藩今日讨个情,饶恕于他吧。”孙秀道:“千岁的钧旨,下官原不敢违逆,但狄青如此狂妄,轻视军法,若不处决,则千万之众,将来难以处管了。”郑千岁道:“你必要处斩他么?本藩偏要释放他。”一旁激恼了静山王道:“孙兵部,你大无情了!纵使狄青犯了军法,郑千岁在此付饶,也该依他的。”四位王爷不约同心,一齐要救困扶危,你言我语,只弄得孙秀哑口无言,发红满面。深恨五人来此,杀不成狄青,又不好收科,只得气闷闷的言道:“既蒙各位千岁的钧旨,下官也不敢复。许了。但死罪既饶,活罪难免。”汝南王道:“据你说便怎么样?”孙秀道:“打他四十军棍,以免有碍军规。”郑千岁道:“既饶死罪,又何苦定打他四十棍,且责他十棍也罢。”二人争执多时,孙秀皆以军法为言,众位王爷觉得厌烦了,勇平王大言道:“若论军兵犯了些小军律,念他初次,可以从宽概免。如责他四十棍,也过于狠毒,也罢,且打他二十棍,好待孙兵部心头略遂,不许复多言了。”孙秀听了大惭,不敢再辞,即离了坐位,悄悄吩咐范总兵用药棍,范总兵应允。原来孙秀平日间制造成药棍,倘不喜欢其人,或冒犯于他,便用此药棍。打了二十棍,七八天之内,就要两腿腐烂,毒气攻于五脏,就呜呼哀哉了。打四十棍对日死,打三十棍三日亡,打二十棍不出十天外,打十棍不出一月,也就要死的。
范总兵当日领命将药棍拿到,按下小英雄一连打了二十棍,痛得好厉害。打毕,禀上千岁,已将狄青打完了缴令。王爷命且放他起来。孙秀吩咐:“除了他名,撵他出去1然后发令人马操演。此日金鼓齐鸣,教场中闹热操演,只有狄青被药棍打了二十,苦痛难忍,血水淋漓,真觉可悯,出了教场而去。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