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里的灵魂(18)
时间:2023-07-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普罗斯佩·梅里美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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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管您的灵魂了吗?”老队长听见他这句可怕的渎神的话,一边划十字一边说。
“啊!我的灵魂……首先,我得肯定我有一个。是谁告诉了我,说我有一个灵魂的呢?是那些教士们。灵魂的发明给他们带来了多么优厚的进益,使得人们毫不怀疑灵魂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就跟糕饼店老板制做果酱饼来出售一样。”
“唐加西亚,您没有好下场,”老队长说,“这些话可不应该在战壕里说。”
“不管在战壕里还是在别的地方,我怎样想就怎么说。可是我不说了,因为我的朋友唐璜头发直竖,已经快把他的帽子顶下来了。他不仅相信灵魂,并且还相信炼狱里的灵魂。”
“我不是一个思想超凡脱俗的人,”唐璜笑着说,“我有时真羡慕您对死后的事情毫不在乎;因为,即使您嘲笑我,我也不得不向您承认,有些时候人家告诉我关于阴司受罪的事,总使我产生一些可怕的幻想。”
“魔鬼能力有限的最好证明,就是您今天还能够站在战壕里。先生们,请相信我,”唐加西亚拍着唐璜的肩膀继续说,“如果真有魔鬼的话,他早已把这个孩子带走了。他虽然很年轻,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一个真正的应该被逐出教门的人。他害过的女人和送进棺材的男人,比两个圣芳济会的修士和两个巴伦西亚的勇士所能做到的更多。”
他还在说着话的时候,一下枪声从连接西班牙军营的战壕里发出,唐加西亚立刻把手掩住胸部,嘴里喊道:
“我受伤了!”
他晃了一下,几乎同时就跌倒在地。这时大家都看见有一个人逃走,可是天太黑,追赶他的人不久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唐加西亚受到的似乎是致命伤。枪是从很近的距离放的,里面装着好几颗子弹。可是这个顽固的浪子十分坚强,没有一分钟动摇。凡是叫他忏悔的人都被他赶走。他对唐璜说:“我死后只有一件事使我不快,这就是神父们会叫您相信我的死是天主的裁判。您一定要同意我的意见:一下枪击打死了一个兵士,这一定是个妒忌的家伙怀恨在心叫人暗杀了我。如果您抓到他,一定要把他吊得高高地绞死。听我说,唐璜,我在安特卫普有两个情妇,在布鲁塞尔有3个,还有些在别的地方,我已记不清了……我的记忆力模糊了……我把她们遗赠给您……因为我实在没有更好的东西……把我的剑也拿去吧……最重要的不要忘记我教给您的一下出其不意的攻击……永别了……我不要几台弥撒,我只要我的同伴们在埋葬我以后,聚起来大吃大喝一顿。”
这些话大体上就是他的遗言。关于天主,关于来世,他没有提及一个字,正如他在充满生命和活力的时候一样。他的嘴角带着微笑而死,虚荣心给了他足够的力量,使他能够把他扮演了许多的可憎角色一直扮演到底。“谦逊人”不见了。整个部队都确信他就是杀害唐加西亚的凶手,可是大家都猜不出他谋杀的动机何在。
唐璜惋惜唐加西亚之死,更甚于惋惜丧失了一个兄弟。他称自己是个大傻瓜!他认为他的一切都亏了加西亚。是加西亚初步教会他生活的秘密,是加西亚把盖在他眼睛上的厚厚的鳞甲揭开了。“我认识他以前,我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己问自己;他的自尊心对他说,他已经成为超过别人的人。总之,他认识这个无神论者以后事实上所养成的种种恶行,他都把它们看成善行,为此他,对加西亚非常感激,正如一个弟子感激他的师长一样。
这个突然的死亡在他心中相当长时期地留下了悲伤的印象,使他在好几个月里改变了生活。可是慢慢地他又恢复了他的旧习惯,现在这些生活习惯在他身上已经根深蒂固,一件意外事件很难将它们改变。他又开始赌博、喝酒、追求女人、同丈夫们打架。每一天都有新的冒险。今天登上墙壁的缺口,明天爬上阳台;早上同丈夫斗剑,晚上和妓女共饮。
在这样的放荡生活中,他得知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他的母亲只比他的父亲多活几天,以致他同时收到两个死亡的消息。管帐的人迎合他的意愿,劝他回到西班牙来认领长子世袭财产和他刚承受下来的巨大遗产。至于唐娜福丝塔的父亲唐阿索·德·奥赫之死,他早已得到了赦免,他把这件事视为已经完全结束。何况,他也想在更加广阔的天地活动。他想起了塞维利亚的种种欢乐,也想起了一定有无数美人只等他回来就一拥而至,任他挑选。因些他脱下了战袍,动身回到西班牙。他在马德里住了一些日子,以他衣服的华丽和刺枪技巧的高明在斗牛场上大出风头;他在马德里也搞到了一些女人,可是并没有在那里逗留多久。到达塞维利亚以后,他的豪华富贵使无论大小人物都为之目瞪口呆。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新节日,他宴请安达卢西亚的最美的妇女。每一天在他的华丽的宫殿里都有新的欢乐,新的饮宴。他成了一群浪子的国王,这些浪子对所有的人都横行霸道,不讲纪律,惟独对他则非常服从,这种盲目顺从在坏人的组织里太常见了。总之,没有一件放荡行为他不参加,而且一个不道德的有钱人不仅对他自己十分危险,他的榜样还能够带坏安达卢西亚的青年;这些青年把他捧到天上,拿他作为模仿的对象。毫无疑问,如果上天继续容许他这样胡闹下去,那就需要一场天火才能惩处塞维利亚的罪恶和放荡。唐璜生了一场病,卧床好几天,但是这几天并没有能够使他反省一下过去的胡作非为;恰恰相反,他只求医生快点给他恢复健康,以便他从事新的放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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