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田那天还跟谭老伯说了好多话,没想到拿机器的小伙子都把他和他的话弄到机器里了。傍晚下山的时候,那小伙子就放给开田看,开田一见自己出现在一个小电视机里,又是挥胳臂又是跺脚地不停说话,吃惊之余又十分欢喜,连声叫着:我日,我日,我日!
就是从这天起,谭老伯他们开始了他们的考察活动,他们从长城的起始处开始,又是用眼观察,又是用钢尺测量,又是用锤子敲打,又是用钢笔记录,又是用摄像机和照相机拍照,上上下下,跑左跑右,忙得不亦乐乎。开田的任务就是给他们说出周围的山、谷、川、河、村、坳的名字,说出大树、灌木、野草、石头的叫法,指出上山下山的路径,判断天是阴是晴有风没风风大风小,再就是提着两暖瓶开水,背着中午吃的肉包子和咸菜。天很冷,山上的风比山下的风还要扎人,吹得人脸生疼生疼,开田看着他们嘴上哈着白气在石砌的城墙上下忙碌,心里直想笑:这划得着吗?可他却希望他们能长期这样忙下去,他们忙一天就要给他一千多块钱哩!
有一天谭老伯他们正在忙,开田放下身上的东西去一个山洼里撒尿,忽然看见麻老四在那个山洼里趴着,开田吃了一惊叫:你在这干啥?!麻老四冷笑着:干啥?弄明白你小子玩的把戏!开田故作听不懂:啥把戏?我能有啥把戏可玩?麻老四道:你不是说你这些亲戚是来看你爹娘的吗?那他们跑到这山上干球?开田笑着:城里人到了乡下不是觉得新鲜嘛,总想四处走走看看,这山上他们没来过,就上来了。麻老四瞪起了眼:你他娘的去骗傻瓜吧!我这双眼又没瞎,他们明明在量那条石头墙,你以为我没看见?你老实说吧,他们是不是想买这石墙上的石头?开田一听,差点大笑起来,狗日的麻老四,咋能往这上边想?!不过开田觉得,让他这样想也可以,只要他不来干扰自己挣钱就行,于是就故作神秘地说:他们是有这个意愿,不过眼下还没说要多少。麻老四一听这话,扑过来抓住开田的手恳求道:一旦他们定下来要,你可一定要给我通个信,让你老哥我也挣点钱,这石墙上的石头从来没人管,扒着又十分容易,我一天就能给他们扒下来五六方石头,他们真要买,可是咱赚钱的一个好机会,我们兄弟虽不同姓,可平日也是亲如手足,咱俩一定要共同富裕呀!开田连忙点头,心中却冷笑道:亲如手足?当初因为除草剂的事,你差点就对老子动手了。共同富裕?你做梦去吧!……
麻老四的跟踪让开田再次意识到,事情的真相早晚要被村里人知道,靠留人吃住和当向导赚钱的事,别人早晚会跟他争着做。自己必须继续作准备,好让将来别人来争着做这事时自己处于更好的位置。
谭老伯他们的考察活动,一共持续了十二天。十二天里,开田和暖暖一直在紧张地忙着,不过收益也的确很大,谭老伯给的总钱数是一万三千二百元,买吃喝用品只花去了一千五百多块,剩下的都装进了暖暖胸前的那个口袋。谭老伯临走那天,拉着开田和暖暖的手说:我们这次回去,会将在这儿拍的电视片交给电视台播放,那样,知道这楚长城的人就会更多,也许,以后来这儿看长城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你们这楚地居客栈都会盛不下的。开田嘴上没说啥,心里却在欢喜:但愿但愿,人越多越好……
谭老伯他们走后,开田先把盖房子时欠窑上的砖瓦钱全部还上,又给当初被除草剂毁田的人家每亩还了一百块钱。剩下的那些钱开田让暖暖用针线缝死在她胸口的衣袋里,那是一个夜晚,开田手捏住衣袋口让暖暖缝,暖暖穿针走线时开田说:真没想到咱这小家小户也会有这样大一笔款子,有了这笔钱和那三间新房子,我这心里就不慌了。暖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缝着,缝完,低头咬断线,就脱衣躺下了。开田看了眼暖暖那丰腴白嫩的身子,一下子又来了劲,俯过身就亲起暖暖来,待亲到暖暖的脸颊时,嘴唇忽然触到了水,他始是一愣,后来才明白那是暖暖在流泪,不由一惊:咋了?哭啥?暖暖抽噎着越发哭开了。开田慌了,问:究竟是为啥?咱这会儿应该高兴呀!他哪里知道,暖暖是因为忽然想起自己为盖房子所受的那些屈辱才伤心的。见开田愣在那儿,暖暖只好说:我是为咱赚了钱高兴。开田一听,才又笑了起来,说:咱们高兴的日子还在后头,谭老伯不是说了,以后来看这楚长城的人还会更多。
要真是来看长城的游客更多了,咱楚地居客栈能盛下?这次接待十一个人咱一家三口就得打地铺,要是一次来十三个人呢?住哪儿?暖暖看定开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