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普雷斯科特强烈地希望能换个方式度过自己的十九岁生日,或者至少能留在八层楼下面、饭店会议大厅里举行的埃尔弗·凯帕·埃普赛伦兄弟会舞会上。舞会上的声音穿过十一楼套房的窗户飘过来,此刻传入了她的耳朵,由于距离远,还有其他喧闹声,因此声音轻弱。十一楼套房的窗户是在几分钟前由一个小伙子用力打开的。因为这个挤满了人的房间里热烘烘的,烟雾腾腾,酒气冲天,使人透不过气来,甚至连那些烂醉如泥、人事不知的人也感觉透不过气来。
来这里是个错误。但是,她倔强任性,一向喜欢追求与众不同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是莱尔·杜梅尔答应过她的。她认识莱尔已有多年了,并且与他出去玩过几次。他的父亲是本市一家银行的总经理,也是她父亲的密友。他们在一起跳舞时,莱尔对她说,“这种玩意儿是小孩玩的,玛莎。有几个朋友定了一套房间,今天晚上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那里。那里花样可多哩。”
他想爽朗地笑出声来,但不知怎的却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也来吧?”
她不加思索地一口答应了。于是他们离开了舞会,上楼到那又小又挤的1126—7号房间去。他们一踏进房间,便被混浊的空气和尖锐刺耳的喧闹声吞没了。房间里的人比她所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有几个小伙子早已喝得烂醉,这也是出乎她意料的。
房间里有几个姑娘,她多半都认识,但却谈不上亲密,她同她们搭讪了几句,尽管谁都听不清谁在讲些什么。一个叫苏·菲利普的,一言不发,显然已失去知觉,陪她的是一个来自巴吞鲁日的小伙子,不断地在浴室里用皮鞋盛水,正在往她身上浇。苏身上穿的粉红色玻璃纱衣服早已湿透了。
小伙子们特别热情地招呼玛莎,但几乎立刻又回到那只临时的酒吧柜旁,它是把一只有玻璃门的橱反转过来凑成的。一个人——她不知道是谁——粗手粗脚地把一杯酒塞在玛莎的手里。
邻室的门关着,显然里面在闹着什么事,门口聚集着一群小伙子,莱尔·杜梅尔也挤在里面,把玛莎丢在一旁。她听到片段的谈话,甚至有人问道,“那是什么滋味呀?”但是回答被一阵下流的狂笑声掩盖了。
接下去的几句话使她意识到,或者至少怀疑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感到厌恶,想要离去。甚至连那座巨大的孤零零的花园区住宅也要比这里好,尽管她不喜欢它的空寂,她的父亲外出时,宅里就只剩下她自己和一些仆人。她的父亲已出去六个星期了,至少还得要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玛莎一想到自己的父亲,便想起如果他能按照原来的打算和允诺回到家里的话,她现在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也不会来参加兄弟会的舞会了。那就会举行一个生日宴会,由马克·普雷斯科特轻松愉快地安排一切,并且邀请他女儿几个挚友来参加。她知道,如果埃尔弗·凯帕·埃普赛伦兄弟会的舞会与她自己的生日宴会冲突的话,这些朋友会婉谢前者的邀请。可是他没有回家。这一次他是从罗马打电话回来,又象往常一样表示歉意。
“玛莎,宝贝儿,我真想回来,但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在这儿的事务还得需要两三个星期,但是我会弥补的,宝贝儿,我回到家里,一定给你补上。”他还试探地问玛莎是不是想去看望在洛杉矶的母亲和她母亲的新丈夫,但是她连思索都不思索,就婉言谢绝了,这时她的父亲亲热地说,“好吧,不管怎样,过一个快快乐乐的生日吧,我给你寄了些东西,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玛莎听到他那悦耳的讲话声,感觉自己仿佛要哭出来了,但是她并没有哭,因为她早就警告过自己不能哭。为什么一家新奥尔良百货公司的老板,手下雇有一批高薪的主管人员,却要比一个小职员更忙碌地钻在事务堆里,对此她也同样不必感到奇怪。也许在罗马还有别的事情,他不愿告诉她,就象她绝不会把1126号房间里现在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一样。
她决定离开这里,就走过去把酒杯放在窗台上,这时她听到他们在楼下演奏《星团》。在晚上这个时候,音乐总是开始演奏古老感伤的乐曲,如果逢到乐队领队莫克西·布坎南和他的南部绅士明星队演奏的话,尤其如此。圣格雷戈里饭店里举行的重大社交宴会大半都是由这个乐队伴奏的。即使她刚才没有在跳舞的话,也会听得出那个经过改编的乐曲——铜管乐器声音热情悦耳而且铿锵有力,它是布坎南的商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