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卷一：木兰歌 第十二回 太子无心闲房搜隐 贵妃有意洞烛其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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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厚义被两个小校推搡着正要出门，一眼瞥见孟冲，李厚义顿时像遇见救星，大声嚷道：“孟公公，请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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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矩，在大内之中捉拿太监，不要说李厚义这样的牙牌大，就是一个挂乌木牌的小火者，没有他孟冲点头，也是绝对不允许。孟冲眼见五花大绑的李厚义，顿时感到自己权力受到挑战，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悻悻问道：“冯公公，李厚义犯了哪样大法，值得这样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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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也知道自己这是越权行事，但他自恃有李贵妃撑腰，说话口气也硬：“他有杀人灭口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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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杀人灭口，就这个？”孟冲指着地上王凤池的尸首，“嗤”的一笑，说道，“冯公公，咱俩进宫的时候，这王凤池就在教坊司里打鼓，最是胆小怕事。上次给皇上排演《玉凤楼》，老是把鼓点子打错，气得皇上要打他三十大板。李厚义赶紧跪下替他求情，才免了这一灾。当时你也在跟前，看得清清楚楚。王凤池七十多岁年纪，不要说三十大板，就是三板子下去，也就拔火吹灯了，李厚义若想要他的命，当时为何还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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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时，彼一时也，”冯保抄手站立，并没有被孟冲的气势吓着，而是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回答，“孟公公你大约也知道了，这王凤池领进四个野小子擅入大内，这是犯了杀头的禁令。他王凤池正如你孟公公说的一样，树叶子掉下来怕砸破了头，哪有这等勇气？不巧这件事被太子爷无意中撞上，露了底儿。如今贵妃娘娘令旨严查。不过片刻功夫，王凤池就一命呜呼，那四个野小子也被藏得无影无踪。孟公公，你说，这是不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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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心气再憨，也听出冯保口气不善，忍了忍，问道：“就算有人想杀人灭口，你怎么就断定，这人一定是李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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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教坊司掌作，王凤池归他管带，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当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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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话音刚落，李厚义跟着又嚷了一句：“孟公公，我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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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用眼扫了扫屋内，大约有二十多名大小太监。如果当着他们的面，让冯保把李厚义带走，自己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今后说话还有哪个肯听？何况那四个“娈童”正是他弄进大内交给王凤池看管的。他素来不肯与冯保结仇翻脸，现在来看已顾不得这些了，心一横，说话便用了命令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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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公公，李厚义你必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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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一贯溏稀，陡然间态度一硬，冯保始料不及，略微一愣，回道：“我可是奉了贵妃娘娘的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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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皇上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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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骑着老虎不怕驴子，腆着肚子朝冯保吼了一句。屋子里气氛本来就十分紧张，这一下更是如临大敌，在场的大小太监眼见大内二十四监中两个最有权势的人物顶起牛来，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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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听得出孟冲这句话的分量，皇贵妃的令旨比起皇上的圣旨来，简直是芥末之微不在话下。这口气忍不得也得忍。冯保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把满脸杀气换成佯笑，说道：“孟公公既是奉了圣旨，这李厚义就交给你了。”他朝黑靴小校挥挥手，顿时给李厚义松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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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占了上风，乘势朝着在场的太监们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把王凤池收拾收拾，抬到化人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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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太监得了吩咐，一时间都乱哄哄忙碌起来，孟冲怕留在原处与冯保纠缠，提脚就出了门，偏是冯保不舍，追出门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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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孟公公示下，那四个野小子到底找还是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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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孟冲本来想说不找，但一想不妥，又改口说道，“这事儿，我去向皇上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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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皇帝自文华殿见过高拱回到乾清宫，正自百无聊赖，躺在西暖阁的卧榻上，一边让身边侍候的小太监揉捏双腿，一边与张贵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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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你看朕的气色，是不是比先前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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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本来已被赐坐，听到皇上问话，又一咕噜滚下凳子跪了，觑了皇上一眼，答道：“奴才看万岁爷的气色，竟是比先前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