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来了,开个玩笑都不行。”他也板起了脸。
“这种玩笑你也开,你存心不让我好过是吧?”我说着又要哭了,“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丢下我大半年不闻不问,你从来不在意我会怎么想,也从来不管我会不会痛苦,耿墨池,你到底爱不爱我呀,如果不爱我,你让我死心啊,只要你能让我死心,我会感恩戴德一辈子!”
“对不起。”他拉我入怀,“对不起还不行吗?你就是太敏感了,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他叹口气,“让一个人死心,比让他死去还残忍,考儿,我没法对你这么残忍。因为我没办法对你死心,人都要死了,心就是死不了,所以才又跑回来看看你……”
“墨池!”我伏在他胸前呜咽。
两天后,我跟耿墨池启程飞往乌鲁木齐。其实我是很不放心带他过去的,但他执意要去,我估计他是怕瑾宜他们找过来,他想躲远点。他自己的解释是,希望跟我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给自己多点美好的回忆。当然,我必须承认若他不跟我一起去新疆,我肯定暂时也不会去,因为我要守着他,一分一秒都不离开。
在他回来的这两天,我的确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整日像个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他去厨房倒水我跟着,他去更衣室换衣服我跟着,他上洗手间我也跟着,唯恐眨眼工夫他就不见了。耿墨池哭笑不得,问我干吗老跟着他,我说:“我不跟着你,万一你又跑了呢?”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忽然想起四年前跟他一起坐飞机去上海时的情景,分分合合一下就晃过了四年,我并不愿意去想将来如何,将来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梦想再强大,都抵不过命运的翻云覆雨,眼前我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我带了足够的药,你放心好了,”他以为我在担心他的身体,安慰我说,“短时间内是不会有问题的,医生说我起码还可以活个一两年。”
一两年!我倒吸一口冷气,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我握着他的手,不能自控地战栗。飞机在云彩中穿梭,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松开手。
那么,这次远行会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旅行?
我根本不敢想……
我们下榻在乌鲁木齐市最豪华的某家五星级酒店,第二天,按照事先联系好的,我找到了新疆建设兵团设在乌市的总部,相关部门的同志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这个远方来客,因为不放心把耿墨池一人留在酒店,我就拉上他一起去做采访,跟别人介绍时就说他是我的助手,耿墨池一脸愕然,私下抱怨道:“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要我做你的助手,从来都是别人做我的助手。”
“对不起,这是在新疆,你要不乐意,就一个人回酒店歇着吧。”我扬眉吐气地说。
耿墨池看着我笑,“得势了啊,这么猖狂!”
中午新疆方面专门设宴款待我们,还叫了好几个湖南人作陪。其中一个叫邓建宁的是接待我们的主要负责人,四十多岁,老家在湖南怀化,也是当年随大部队来到新疆参加建设的,二十多年前他回过一次家乡后就再也没回去过,现已经在新疆扎根落户了。
他不停地跟我打听家乡的情况,感叹当年事,说到动情之处,堂堂七尺男儿竟潸然泪下,他说新疆能有今天全是一代又一代建设者的血汗铸就,特别是第一代的拓荒者,他们更是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热血;尤其说起当年从全国各地过来的新疆建设兵团的女兵,老邓更是竖起了大拇指,说她们个个是女中豪杰,她们在新疆建设中起着非同寻常的作用,不仅付出青春,还跟这里的建设者结婚生子,延续了后代,养育了后一辈的建设者。
吃过午饭,老邓一行三个人带领我们上路了。五个人坐着一辆越野吉普车直奔位于北疆东北方向的巴里坤盆地,兵团十三师的红光牧场就位于那里。之所以带我们去这个牧场,老邓解释说是因为这个牧场有为数不少的湖南人,尤其是当年的女兵,虽然她们中大多数已经退休,但她们一直都生活在牧场,每一个人都是故事,很值得采访。
终于看见草原了,我欣喜若狂。因为已入冬,无边的原野一片苍黄,老邓说这是个山地草原,远处靠北连绵的青山就是阿尔泰山,靠东是天山,巴里坤盆地就位于这两座大山之间,山地、丘陵、草原是这里的基本地貌。虽然没有看到绿色的草原,但我的兴奋还是溢于言表,你看那些零星散布在草原上的白色毡房,悠闲的牛羊,奔驰的骏马,还有天边的流云,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入画,一切是那么美,不知该怎样去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