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骄傲的,爱也是盲目的,所以我们才会落到这么惨,而伤害过后的疼痛远比我们想象的来得猛烈和持久。
耿墨池入院后不久,他的经纪人韦明伦和瑾宜就从上海赶来,等他的病情稍稍稳定后,瑾宜便特意来家里看望我,跟我说了很多关于耿墨池的事。
客厅的沙发上,瑾宜端着我给她泡的茶,慢慢地说着:“考儿,墨池很担心你。你可能不知道,你上次被大雨困在车内差点儿没命,昏迷的那几天墨池都快急疯了,天天守在医院谁都拉不走,后来米兰过去跟他闹,他跟米兰大吵一架后回了上海,不回去没办法,他不想米兰骚扰你。可是回去不久他为了缓解焦虑整日酗酒又发病了,病情比之前的两次更严重,好不容易有点好转他又嚷嚷着要回星城,我和达尔文被他吵得头都疼了。尽管我们看得很紧,他还是半夜趁护士没注意偷偷地飞星城去看你,他一直放心不下你。”
我愕然,“什么时候?”
瑾宜想了想,“我有看你的微博,应该就是你跟祁先生开飞机的那天。我看到微博的时候墨池已经去星城了,我和达尔文都快急疯了,因为他的病情非常不稳定,他连药都没带就跑了。”
“……”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耳畔似有轻微的碎裂声,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开了口子,有湍急的河流在心底奔腾,我只觉得冷,冷到心脏都在一阵阵紧缩,原来是那天!
“考儿,墨池对他做过的事很后悔,他也是一时冲动。现在墨池的病情加重,米兰还在纠缠他,听说她连班都不上了,整天守在医院,不是照顾墨池而是逼墨池跟她正式注册结婚,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要遗产。”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瑾宜说到这里哽咽起来,“今天我来看你之前墨池都在跟我说,他这是咎由自取。考儿,我不是要为他开脱,我只是心疼你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要闹到这步田地?”
是啊,我们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我仔细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我跟耿墨池吵架时,我忘了他是一个病人,我甚至忘了我爱他,那时候我不认为我还爱他,我唯一明确的是我恨他,我恨死了他,只想把他给予我的伤害千倍百倍地还给他,所以多狠的话都说得出口。
这就是见鬼的爱情!明明相爱却互相伤害,彼此都把爱当作了伤害对方的武器,肆无忌惮,不分青红皂白,宁可玉碎不肯瓦全。爱是骄傲的,爱也是盲目的,所以我们才会落到这么惨的地步,而伤害过后的疼痛远比我们想象的来得猛烈和持久。
瑾宜告辞后许久,我一个人在客厅哭,天黑了都不晓得开灯。窗外呼呼的风声像是魔鬼在嘶吼,无边无际的绝望让我即使在梦中也沉浸在那样的悲伤里。
漫长的黑夜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天亮得很迟,城市的天空堆积着乌云。
我胡乱洗了把脸,去医院探视已经转至VIP病房的耿墨池。因为我听瑾宜说他马上要回上海去治疗,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这一别,也许是永诀。
耿墨池现在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日益衰竭,终极的治疗方案只有心脏移植,可这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没有人可以知道等到一颗健康的配型合适的心脏需要多长的时间。瑾宜告诉我说,医生早就给耿墨池宣判了死期,即使他保持目前的状态不再持续恶化,他的生命顶多也就延长两到三年。换句话说,如果等不得心脏移植,他只能活两三年了,三年后他刚好三十六岁,他真的要追随他父亲的脚步而去了。
“考儿,我害怕那天的到来。”昨天瑾宜一跟我说到这事就泣不成声,“你去看看他吧,我跟他通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念叨你,他说他对不起你……”
很意外,我刚出电梯就看到米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跟耿墨池的私人律师黄钟在交谈,为避免再次冲突,我避到拐角处没有让她看到。
因为是VIP病房区,走廊里很安静,米兰的说话声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我听见她质问黄律师:“为什么不让我看遗嘱?我是他太太,我有这个权利!”
黄律师可不是吃素的,跟韦明伦一样,他也是耿墨池的死党,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多年来他一直担任耿墨池的私人律师。我在上海见过他,非常厉害,据说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名律师,外号“铁嘴黄”。面对米兰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不卑不亢,回答得滴水不漏:“米小姐,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称您为耿太太,因为您只是和耿先生举行了婚礼,并没有去民政部门办理正式的结婚手续,也就是说在法律上你们的婚姻关系是不被承认的,甚至连耿先生本人都不承认,他对外都是称您为女友,而不是太太,所以您根本无权过问他的遗嘱。退一万步说,就算您是他的太太,在未得到他本人许可的情况下,您也是看不到遗嘱的,还需要我进一步说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