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考异》二引《庚午记书》亦云:
于琥(都督于)显男。先在宁夏任指挥时,听胡、陈分付,囚军封绩递送出京,往草地里通知消息。后大军克破胡营,获绩究问,二人反情,由是发觉。
与《实录》《明史》《弇州别集》《开国臣传》及明代诸记载家如黄金(《皇明开国功臣传》卷一《李善长传》)、陈仁锡(《皇明世法录》卷八五《韩国公传》)、何乔远、雷礼诸人所言无一相合。由是知不但封绩非元臣,非河南人,非胡惟庸亲信,且与李善长亦始终无涉。不但上述诸正史及野纪无一可信,即上引之封绩供辞亦不必实有,因为明代兵制初不集中兵力于首都,而于沿边要隘及内部冲区设卫分镇,明初尤重视北边防务,以燕王棣守北边,隶以重兵,自后九边终明一代为防虏重镇。即有侵轶,初无用于京军之调动,假使真有封绩使元这一件事,胡惟庸自身任军国大政,反说出这样荒谬绝伦的话,理宁可通!
由上引证,可知所谓通倭通虏都是“莫须有”的事。上文曾说过,胡惟庸事件正象一个在传说中的故事,时间越后,故事的范围便越扩大。根据这个原则,我们试再检校一下胡惟庸私通外夷这一捏造的故事的范围的扩大。
在时代较前的记载中,胡惟庸私通外夷的范围,仅限明代一代所视为大患的“南倭北虏”。稍后便加上一个三佛齐,再后又加上一个卜宠吉儿,最后又加上一个高丽。
《太祖实录》洪武三十年中,载胡惟庸通三佛齐事:
三十年,礼部奏诸番国使臣客旅不通。上曰:“……近者安南、占城……西洋、邦嗒剌等凡三十国,以胡惟庸谋乱,三佛齐乃生间谍,绐我使臣至彼。爪哇国王闻知其事,戒饬三佛齐,礼送还朝。是后使臣商旅阻绝,诸国王之意,遂尔不通……。”
于是礼部咨暹罗王曰:“……我朝混一之初,海外诸番莫不来庭。岂意胡惟庸造逆,通三佛齐,乃生间谍,给我信使,肆行巧诈。……可转达爪哇,俾以大义告于三佛齐,三佛齐原系爪哇统属,其言彼必信,或能改过从善,则与诸国咸礼遇之如初,勿自疑也。”(《明太袓实录》卷二五四;《皇明大事记》卷一三;《皇明驭倭录》卷一)
永乐五年诏敕陕西官吏,又有通卜宠吉儿事:
八月敕陕西行都司都司都指挥陈敬等及巡按监察御史,禁止外交。
上曰:“臣无外交,古有明戒,太祖皇帝申明此禁,最为严切。如胡惟庸私往卜宠吉儿,通日本等处,祸及身家,天下后世,晓然知也。……”(《明政统宗》卷七)
高岱纪太祖朝事,说胡惟庸和高丽也有关系:
十七年甲子三月上因高丽使来不遵臣礼,以贿结逆臣胡惟庸,事觉,遣其使还。以敕谕辽东守将唐胜宗、叶升,令绝高丽,勿通使命。(《鸿猷录》卷六)
这样,胡惟庸私通外夷,东通日本高丽,西通卜宠吉儿,南通三佛齐,北通沙漠,东西南北诸夷,无不与胡惟庸之叛逆,发生关系。
五 明初之倭寇与中日交涉
如瑶贡舶事件,记载纷纭,多不可信。举其矛盾处之显着者如使节之派遣者或以为征夷将军源义满,或以为征西将军怀良亲王。明人如郑晓(《吾学编·大政记》一;《皇明四夷考》上《日本》)、雷礼(《皇明大政记》卷三)、章潢(《图书编》卷五〇《日本国考》)、何乔远(《名山藏·王享记》一《日本》)、李言恭(《日本国考》卷二《朝贡》)、陈仁锡(《皇明世法录》卷七五《海防》《日本》)、王士骐(《皇明驭倭录》卷一)、邓元锡(《皇明书》卷一六六《日本传》)、茅瑞征(《皇明象胥录》卷二日本)、严从简(《殊域周咨录》卷二)、方孔炤(《全边略记》卷九《海略》)、诸人均以为助胡惟庸谋逆者为怀良亲王。茅元仪、叶向高诸人则以为派遣如瑶来华者为征夷将军。《日本考》云:
十三年再贡皆无表,以其征夷将军源义满所奉丞相书来,书倨甚,命锢其使。明年复贡,命礼臣为檄,数而却之。已复纳兵贡艘中助逆臣胡惟庸。惟庸败,事发,上乃着《祖训》示后世,毋与倭通。(《武备志》卷二三,《四夷》八)
此以贡舶之来为在十四年后,时胡惟庸已死垂二年,叶向高所记(《苍霞草》卷一九《日本考》)全同。日人松下见林采其说,谓:
明太祖答日本征夷大将军曰“前奉书我朝丞相”,丞相谓胡惟庸也。又《武备志》曰:“征夷将军源义满所奉丞相书来,已复纳兵贡艘中助胡惟庸。”观此则义满助胡惟庸者也。(《异称日本传》卷中八,4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