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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43)

时间:2012-12-0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倪匡 点击:

    陈大帅麾下的第二师、第三师师长、副师长,自然都是追随大帅多年、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可是在天下大乱的时候,道义两字,在人心之中,到底还有多少价值,也就很难说了。
    受了敌人重金收买,又许下极诱人的条件的两个师的首脑人物,选择了农历新年发动叛变──安排得相当戏剧化,两个师各送了两串有上万爆竹的爆竹串,在高级军官向大帅拜年的时候,燃点起来,就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喜气洋洋的新年里,叛军一早挑选好的精锐部队,冲进了大帅府,见人就杀。
    爆竹声掩盖了枪声,直到带头的军官,冲进了大帅当时所在的偏厅,大帅和他的警卫部队,才知道发生了变故,仓皇抵抗,自然无一幸免。
    这一段经过,有着相当多当年参与其事的人,或是劫后余生的人的记载,大致都相同。那些背叛的将领,后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都给他们的收买者整治得死去活来。
    正由于我们知道这段经过,所以在韩夫人一说出她父亲是谁是谁我和白素才会感到如此惊讶。
    因为算起来,韩夫人那年,八岁不到,还是一个小女孩,照说在这样的大变故之中,万无幸理,却不知怎么给她逃了出来,或许恰好有高人打救──惊天动地改朝换代的大变故,虽然有不少记载,当然谁也不会去留意一个小女孩的下落的。
    金币上的年份是这一年,可是事实上,这一年,陈大帅只过了半天就已遇难,金币当然是早一年铸成,准备在这一年使用的,但怎么会只有一枚呢?
    我指着金币:“陈督军就在这一年的大年初一出了事,这金币……根本没有用过。”
    收藏家大是高兴,又恭维我了几句,才道:“金币一共是三千枚,出事的时候,混乱之极,奇袭大帅府的军人,虽然说领有命令,可是大帅府中的金子银子,奇珍异宝,何等之多,见到的人,谁不眼红,自然也不会在那种混乱的情形之下廉洁奉公了。”
    我“啊”地一声:“金币被抢走了?”
    收藏家点头:“是,发现金币的,是一个团长,和两个连长,那是一只十分结实的大箱,打开一看,就是三千枚闪缮生光的金币,那团长当机立断,也不想升官,只想发财,就命那两个连长,抬了那箱金币,脱离了队伍,一直向西走,进入了苗疆。”
    这时,聚集在收藏家身边,听他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多,收藏家也抖擞精神,讲得有声有色。
    我心中暗笑,心想这些事情发生的经过,全都隐秘之极,他怎么会知道,自然是任意瞎编的了。
    收藏家略停了一停,续道:“本来,三个人平分,或是团长多拿一份,也足以安享晚年了,可是人心险诈贪婪,两个连长暗中商议,要把团长害了,两人再对分,偏偏团长机灵异常,不等那两人发动,就先发制人,结果两个连长死在团长枪下,可是混战之际,正在一个极陡的斜坡之上,团长也受了伤,他身子在斜坡上滚下去,那箱金币跟着滚下来,下滚之势,滚得比他人快,眼看他就要被那箱金币压成肉酱了──”
    收藏家讲到这里,我有忍无可忍之感,大喝一声:“等一等,这些经过,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就像你亲眼目睹一样?”
    给我一提醒,听故事的人,也都觉得收藏家的叙述,大有问题,所以各人都笑嘻嘻地望着他,看他如何可以自圆其说。收藏家却不慌不忙地道:“我虽然未曾亲眼目睹,可是出售这枚金币给我的人,却是他的亲身经历,是他告诉我的。”
    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回答,我立时问:“是那个团长?他还在人间?”
    收藏家眉飞色舞:“自然还在人间,就是前两天,他拿了这枚金币来求售的。”
    当时,我还未曾料到事情和我们探索的隐秘,有着直接的关系,只是事情和陈督军有关,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我也不耐烦听收藏家的复述,急着问了当年那团长的住址,立即和白素联络上了之后,就告辞了。
    我和白素,几乎是同时到达那团长的住所门口的。团长的经济情况显然欠佳,住的是郊外的一间简陋的石屋。白素先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看到金币,和那收藏家的故事,说了一遍。白素皱着眉:“大小姐那时不知所终,事情和……爹的关系不大,爹甚至没有见过大帅。”
    我道:“总是当年隐秘的一环,先听听团长怎么说,也是好的。”
    白素点了点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那是正月里的事。”
    我笑道:“是啊,你还在令堂的胎中。”
    白素叹了一声,自然是为了直到那时,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甚么人之故。
    我们叩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满面花白胡子的男人来应门,他一手拿着酒瓶,全身酒气,瞪大著眼看着我和白素。我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四川话:“老哥,你是挑过梆梆枪的,我们直话直说,不和你扮灯儿,希望听你说一段往事,不会白听你的,要不要造点粉子,边造边说?”
    这一番话,是我早想好的,所以说起来,流利无比,这个若干年前是团长,应该也是袍哥,如今年事已高,又潦倒不堪的四川汉子听了之后,眼睛眨巴了至少有一分钟之久,想是他久矣乎未曾听这样的土话,也不容易一下子就接受了。
    但是在一分钟之后,他显然明白了“梆梆枪”就是盒子炮,那是军官才有资格佩带的枪械,表示我明白他的身份。“扮灯儿”是开玩笑,“造粉子”是吃饭,那根本是袍哥的黑话。
    等他弄明白了我的话,他发出了一下怪叫声,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情,大声道:“好!娃子和妹子,一起进来,想知道甚么,只管问。”
    把我们让进了石屋,自然陈设简单,我和白素并不坐(也没有可坐的地方),开门见山就问:“当年你们打陈督军的翻天印,你得了一箱三千枚金洋,走到苗疆,又起了窝里翻,我就想听听这段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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