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职业女模口述菜鸟生存故事
小娇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瘦瘦高高的她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孩,所以当她到诊所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她大概三年前就来过一次,而且做了一个比较大的整形项目。当初因为她太瘦,而且坚持要做隆胸手术,我们劝阻了很久最终也没能说服她,所以对她有比较深的印象,不过也没有多想这个年纪轻轻而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要做不太必要的手术。
小娇再次到来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今天,她更成熟了,但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那么好。我猜想她可能是再次来做胸部整形的,但我想错了,小娇并不像三年前那样张扬,多了一份成熟带来的内敛和稳重,还有点害羞,说自己想做个生殖整形。
通常年轻女孩来就诊我们会专门女咨询师,但小娇不愿和咨询师会面,因为是非常简单的治疗,她觉得没必要咨询,而且之所以专门上这里来做这个在任何医院都能完成的小项目,小娇说是因为三年前的那次治疗让她觉得我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我没有多交代关于这次治疗的事,因为生殖整形的确很简单,而且做这项治疗的几乎全都是年轻女孩,我猜想小娇对它非常了解。手术安排在几天后,小娇临走前忽然问我,生殖整形的效果是不是足够好。我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似乎放心了。我看了一下她填写的患者资料,尽管我明白那里面很可能填写的是个虚构的名字。她在职业一栏里填了两个字——菜鸟。我觉得很奇怪,真觉得这是个玩世不恭的女孩。
小娇大概看出了我的奇怪,说:“不奇怪,我天天吃谷果蔬菜,不沾荤腥,真的是纯纯粹粹的一只菜鸟。”
我说只吃瓜果蔬菜是减肥误区,对身体不好。小娇说她不是为了矫情才减肥,而是因为她的工作要求她必须如此,否则她宁可被人看做吃货也不远当个菜鸟。她是个模特。这下我才明白了她为什在职业栏里填写菜鸟——她为了保持苗条身材一年到头支持素菜,被困在职业圈子里就如同一只没有自由的鸟。
如果不是小娇自己说起,我不会问及。过去的工作中曾遇到好几个身为职业模特的女孩来做各种整形,但她们似乎总在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颇以自己的职业为荣,小娇是非常不一样的一个。我已经理解了三年前她的固执,也很欣赏三年后她的醒悟。她说自己不是做模特的料,这三年的寒苦非人所想,她要在做完这次治疗后回家乡去。小娇说当初是奔着模特高昂的收入和在舞台上的荣耀去的,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明白能够变成天鹅的终究只是极少数的丑小鸭,大片大片的女孩子和她一样,能活下来就算是最勇敢的小鸭,做天鹅只能是个梦,不会成为现实。
我的一个朋友正在做一个关于模特行业的剧本,刚好前些天跟我聊过这个话题,所以我邀请小娇在愿意的前提下和我聊聊,说说她所处的行业。小娇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坐在北京饭店宽敞的大厅里,午后并不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小娇坐在阳光里显得又文静又漂亮。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竟然会在一个做了好几年的行业里混不下去要离开北京。
小娇说模特行业看着光鲜,其实那不是人干的工作,是比最底层还不如的底层。车展上T台上看着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们,私底下没有几个能租得起房子,没有几个能买得起车,甚至没有几个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朝不保夕是她们最普遍的生存状态。
我说也许因为她涉足这个行业才三年,还需要时间来历练。小娇忽然用老道而成熟的语气对我说:“三年还短?一个女孩子能做模特的时间加起来都到不了两个三年!”她说她周围的女孩子中能坚持做五六年模特的算是有能耐,大部分在三五年之内就彻底败北,要么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要么转行做了别的工作。
小娇说模特们成天与有钱人、摄影师和造型师打交道,游走于社会边缘,吃的是青春饭,靠的是脸蛋和身材,当然还有厚脸皮——如果不肯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卖给所谓的朋友和经纪人,她们连吃饭的钱都挣不够,所以才会有前几年沸沸扬扬的模特果照事件。做这个行业想要洁身自好根本不可能,能做到随意让人拍照而不被迫陪侍已经算难得,被人揩油是随时都可能遇到的事。有些小女孩陪男人出去玩一个礼拜,陪玩陪睡,为的只是得到一个月的房租或者换得一部廉价手机。
“找个小姐半个钟头还得花几百块,那些女孩陪一个礼拜,有时候挣不到两千块,还经常被人虐得青一块紫一块。跟外人说是模特,其实活得还不如小姐。”小娇说。
我听说过这个行业里的一些规则,也见过几个吃这碗青春饭的女孩,但听小娇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很震惊。我问她既然这个行业这么不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孩子会忍受委屈混迹其中,而且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女孩。
“这就叫心比天高。总想着能有一天可以出人头地,可以大把挣钱,可以风光无限。有首歌叫做《追梦人》,在北京飘着的这些女孩子,就是追梦的人,只不过傻傻的根本不去想虚无缥缈的梦又怎么能够抓在手里呢……”小娇说。
小娇说北京可能生活着几万个号称是模特的人,但真正能被人知道名字的用两只手的手指头就能数过来,能成为所谓超级模特的更是凤毛麟角,无数女孩子揣着单纯的梦想来到大城市圆梦,到头来大多数都在做了几年野模特之后伤痕累累地离开,她就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