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午睡,即使春暖洋洋的亦不会有倦意,或者游山玩水,累及上车还是不困,窗外白太阳底下的好风景,眼睛闭一会儿我都不舍得。惟有在蝉声轰然而鸣的季节,才会有头沉沉眼迷迷的睡意,现在午间难以听见这样的蝉声轰鸣,午睡也不如小时候那么容易,没奈何只得把隔壁人家聒聒的空调声借来娱作蝉唱了。
幼时午睡醒来爷爷允许我出去玩一会儿,通常都是去河边,爷爷搬了个竹椅子坐在北墙门下,我扑在石驳岸上的条石凳子上(爷爷视线顾得着的地方),看比我大的小朋友在河里玩耍。河岸边有一棵恋树,一棵杨树,恰好把河桥遮掩成一片阴凉,树枝上知了也是一声叠一声的不知疲倦,我常被它们声嘶力竭的歌声吸引,抬起头寻来觅去地数一只、三只、二只……爷爷过世后,我们离开了老家,蝉鸣也再难听见。
记得有一年带女儿去南京玩,俩人都是第一次来省城,那天我们下汽车进入酒店大堂,在登记入住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密不透缝的“知了”“知了”的唤声,我不能相信这么大的城市里有我久违的“知了”轰鸣?拉了女儿赶紧跑到大堂门口的斜坡上,酒店绿树林里“知了”“知了”的歌声,真真切切,我对南京刹那有了好感。
南京我们玩了三天,第一天,坐在中山陵的台阶上听蝉唱;第二天,斜卧在玄武湖的石上听鸟鸣;第三天,去荒芜的明故宫,断垣残壁,前朝旧影,在布满沧桑的旧城墙下,泪水便禁不住了……而蝉雀的歌声依旧清朗隽远,在破落的城墙边,它们不歇的歌唱,原是为了一份现世的欢乐。
曾经有那么多人笑话过“知了”的叫声,甚至编了故事说它不够虚心学习。实则,蝉在黑沉沉的地下生活了短则三、四年,长则十三年、十七年,在高枝上也不过短短几十天,它们“知了”“知了”那么简单、那么直接、那么倾情的对着蓝天唱起了欢乐颂,这是蝉儿一生的绝唱,还有什么歌声能比蝉唱更令我动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