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百合(52)
时间:2021-04-01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巴尔扎克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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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他们这样时,心里高心,痛苦就缄默了;他们若是生病,我的痛苦也同样缄默和隐去了。我的朋友,”她眼睛闪着母爱喜悦的光芒,又说道,“倘若说,我们倾注在其他方面的感情被辜负的话,那么,在这方面感情得到回报、尽到责任并有显著的成效,这些都足以弥补在其他方面遭到的失败。将来,雅克会像您一样,成为一个受到高等教育、德才兼备的人,他还会像您一样,为家乡争光,而且在您的扶掖下,说不定能当上这地区的官长。到那时候,您必然身居高位了。自然,我要竭力使他忠于少年时的情谊。玛德莱娜,我的掌上明珠,她已经有了一颗高尚的心灵,纯洁得像阿尔卑斯山主峰上的皑皑积雪;她将成为忠贞、文雅和智慧的女子,有强烈的自尊心,无愧于勒农库家族!从前痛苦万状的母亲,现在十分快乐,沉浸在纯洁而无限的幸福中;是的,现在我的生活很充实,很丰富。您看到了,上帝使我在正当情爱中尝到了快乐,并把苦涩搀进我那危险倾向的感情中……”
“很好,”神甫愉快地高声说,“子爵先生跟我一样清楚……”
雅克演算完了,轻咳了几声。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亲爱的神甫,”伯爵夫人有些心疼地说,“千万别再上化学课了。去骑骑马吧,雅克。”她又加了一句,同时带着母亲那种抚爱而圣洁的快感,让儿子亲吻,并且把目光转向我,仿佛要羞辱我的记忆似的。“去吧,亲爱的,当心点儿。”
“不过,您还没有回答我,”当她久久目送雅克远去时,我对她说,“您是不是感到哪儿有些疼痛?”
“是啊,有时候胃疼。我得了这种时髦病,倘若在巴黎,那还挺风光呢。”
“我母亲经常犯病,而且疼得很厉害。”玛德莱娜对我说。
“哦!”伯爵夫人说,“您还关心我的身体吗?……”
这句话含有辛辣的讽刺意味,使玛德莱娜深感意外,她看看我,又看看她母亲。我的目光则盯着客厅里陈设的灰绿两色座椅,在数垫子上绣了多少玫瑰花。
“这种局面真叫人受不了。”我附耳对伯爵夫人说。
“难道是我造成的吗?”她问道。“亲爱的孩子,”她又高声说,故意拿出女人借以报复的那种无情戏谑的语调,“您还不知道近代历史吗?英国和法国不是世代为敌吗?玛德莱娜就知道这一点,她知道茫茫大海把两国隔开,那是一片寒冷的、波涛汹涌的大海。”
壁炉上的花瓶换成了枝形大烛台,无疑是要剥夺我往花瓶里插花的乐趣;后来我发现花瓶放到她卧室里了。我的仆人赶到了,我出去吩咐他做几件事;他给我带来了几件随身衣物,得放到我的房间里。
“费利克斯,”伯爵夫人对我说,“不要弄错了!原来我姨母的房间,玛德莱娜住进去了,您就住在伯爵卧室的上面吧。”
尽管我有罪过,可我毕竟还有一颗心。这字字句句,好比刀子,冷酷地扎在我最怕疼的地方,仿佛她挑准了才下手的。精神上的痛苦不是绝对的,这要取决于各人心灵的敏感程度,而伯爵夫人已经艰难地走完了痛苦的历程;正是由于这种缘故,最杰出的女子,过去越是热心肠,恨起来就越是绝情。我定睛看着她,她却低下了头。我走进了新给我安排的卧室;房间很漂亮,是绿白两色的。我在屋里失声痛哭。亨利埃特听见哭声,捧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亨利埃特,”我对她说,“难道您一点也不肯宽恕最可原谅的错误吗?”
“永远也不要再叫我亨利埃特了,”她说,“这个可怜的女人不存在了;不过,您随时都可以见到德·莫尔索夫人,她是一个忠诚的朋友,对您一定会有求必应,关心爱护的。费利克斯,我们以后再谈吧。如果您对我还有点情义的话,让我慢慢适应同您相见的场面;等到您的话不再那么撕我的心,等到我稍微恢复一点勇气,唉!到那时候,只有到那时候再谈吧。您望见这个山谷了吧,”她指着安德尔河对我说,“这个山谷令我伤心,但我始终爱它。”
“哼!让英国和英国所有女人都灭绝吧!我要向国王提出辞呈,求得您的宽恕,在这里了却一生。”
“不必,还是爱那个女人吧!亨利埃特不存在了,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将来您会明白。”
她转身走了,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泄露了她的创伤有多严重。我急忙追出去,拉住她,说道:“您不爱我了吗?”
“您给我造成的痛苦,超过了其他所有人给我造成痛苦的总和!现在,我的痛苦减轻了,对您的爱也减轻了。只有在英国,人们才说‘从来不’、‘永远不’的话;我们这里则讲‘始终一贯’。还是理智些吧,别再增加我的痛苦了。假如您心里不好受的话,那么您就想想,我还活在世上。”
她从我的手里抽回她那只冰凉的、无活力而又潮湿的手,像离弦的箭一样,穿过走廊,倏忽不见了,空留下这幕悲剧的场地。用晚餐时,不料伯爵又折磨我一通。
“这么说,杜德莱侯爵夫人不在巴黎喽?”他对我说。
我满脸通红,答道:“不在巴黎。”
“她不在图尔吧?”伯爵又问了一句。
“她并没有离婚,还可以回英国嘛。如果她愿意回到她丈夫身边,她丈夫会很高兴的。”我急冲冲地答道。
“她有子女吗?”德·莫尔索夫人问道,她的声音都变了。
“有两个儿子。”我对她说。
“他们都在哪儿?”
“在英国,同他们父亲在一起。”
“唉,费利克斯,讲老实话,她真像大家说的那样美吗?”
“您怎么能这样问呢?一个女子在情人的眼里,不总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吗?”伯爵夫人大声说道。
“对,向来如此。”我傲然答道,同时逼视她一眼,使她的目光避开了。
“您真有福气,”伯爵又说,“是的,您这家伙真走运。嘿!我年轻时若能征服这样一个女人,非乐疯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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