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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令人发笑的事实
2006年02月22日
"爸爸,我对你究竟是什么?你要我成为优秀的继承者,我做到了;你要我去学小提琴,我做到了;你让我考进一流大学,我做到了。每件事都是为了你和家族荣誉。"他的声音飘缈空虚,仿佛生命中的热情已随风逝去,"那么我呢,我自己根本不想要这些。"安达业保持沉默,静静听着儿子的控诉。十几年来的片断从两人眼前闪过,他考了第一名,他拿到小提琴大赛冠军,他被推举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安晴明就像安达业的影子,同样走着一条由父辈设计好的道路,路上有喝彩声无数,唯独没有自己。"爸爸,我真正想要的,是你的爱啊。"安晴明泪流满面,说出了深藏心底的渴望,"爸,你可不可以……"
"抱歉,我做不到。"虽然安晴明流泪乞求父爱的样子让人感动,但十多年来在安达业心里的憎恨隔膜又岂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消散?他冷漠地开口拒绝,同时说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没办法爱你。"安晴明拖着疲倦的双腿回到卧室,看着书桌上一家三口在他夺得小提琴大赛冠军后接受报社采访时拍的合照,突然觉得无比刺眼。一反手,将镜框底朝天压在桌面上。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细密的花纹发呆。刚过去的一个小时对于安晴明来说,好像是看了一场闹剧。不幸的是,他这个极想旁观的人恰恰是该剧的主角,而且荒唐的是在十九年前还未出生时已成为了剧中人。十九年来始终尊敬仰视的父亲忽然坦白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他理所当然认为父亲对自己开了一个极为拙劣的玩笑。但潜意识却由不得他不相信,毕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说笑,何况安达业本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你的母亲在嫁给我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安达业坐上皮椅,咬着烟斗提起往事,"我们的婚姻是为了两家的利益,彼此之间并没有感情。我们协议等你出生后让你有一个体面的姓氏就分居。"没想到此后俞默枫失踪了,而他也将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维持到了今天。"谁,谁是我的爸爸?"安晴明呢喃,嗓音暗哑。真相让他失去了平日的镇定。今天一整天里发生的种种将他逼到了崩溃边缘。"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很红的混血歌手Vincent,你和他长得很像。"当年安达业出于男人的本能好奇追问时,那个美丽高傲的未婚妻一脸恨意提起的名字,想不到如今仍然记得。他以为自己不曾爱过后来成为妻子的女人,也不会费心思记住让自己蒙羞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依然没有忘记这个名字。安晴明记得自己旋风般冲出书房,一口气奔上二楼母亲的房间,不顾礼貌地直闯而入。
年过四十风姿绰约的安夫人乔淑元做完美容保养后正准备就寝,对安晴明的贸然闯入一脸愕然。不过迅即她便恢复了贵妇人的风度。"这么晚了,还有事吗?"乔淑元打开顶灯的开关,方便和儿子谈话。
他剧烈地喘息,漂亮的眼睛中有恐惧和不安。乔淑元诧异了,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这个素来镇定自若的孩子如此无措?"我的爸爸,他是谁?"安晴明的问题一下子让她慌乱,期期艾艾地回了一句:"你在胡说什么啊?"
"告诉我真相,妈妈!"这是今晚他不知第几次提高音量大吼,"我只要真相!"
安夫人的脸色更白,她避开了儿子的视线,长长叹了口气,"你爸爸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二十年前,那个混血歌手,他是我的爸爸?"他说不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连一面都没见过身体里却流着那人的血。"是。"乔淑元见无法回避,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安晴明双腿一软,好像支撑自己的力量一下子被抽光了。他的身体略略晃了晃,两条腿辛苦地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难怪这么多年,爸爸始终无法疼爱自己!可笑啊,他的渴盼原来注定得不到回应。"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也许那样,自己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乔淑元看着儿子那与自己深爱过的男人酷似的脸,美丽的眼中冒出了怒火,"别再对我提那个男人!"她如雷般咆哮,"我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安晴明上一秒刚被母亲的怒气吓了一跳,下一秒却被紧紧拥入一个怀抱。"晴明,妈妈只有你,只剩下你了,你千万不能离开我。"结果,安夫人头痛心痛的老毛病彻底发作,在召唤来贴身女仆服侍母亲吃药安睡后,安晴明精疲力竭回到了房中。白皙的手覆住了俊美的脸庞,他害怕知道真相后的世界会用鄙视的目光看待自己。私生子,野种,这些词汇在以前远远不可能加诸于高贵倜傥的安晴明身上,可偏偏这是令人发笑的事实。十多年来对父亲的尊敬累积起来的信仰高塔瞬间崩坍,他像是置身于茫茫海中央,只能被动等待被淹没的命运。安晴明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他翻查通讯簿上的电话,找到了乐鱼的名字。不知道她打工回家了没有?他牵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她还会需要打工吗,今天午后不是刚刚到手十万元巨款?虽是如此想,手指却仍不听使唤地按了通话键。听着手机中传来的拨号音,他不断命令自己挂断挂断,却下不了手。就让这个电话,成为真正的告别吧。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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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清浅呼吸
2006年02月22日
乐鱼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一阵急似一阵的铃声,她用脚踢上门,一边嘴里叨念着"来了来了",一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扑电话机。幸好,赶在对方挂断之前拿起了话筒。"喂?"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电话里一阵静默,乐鱼又打了好几声招呼,电话那头却始终不说话。切,骚扰电话!
她气了,对着话筒噼里啪啦开始指责对方半夜扰民是不是吃饱太闲无事可做,并言辞凿凿威吓对方自己安装有来电显示功能会通知警察追查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待她说得口干舌燥才恍然发现不对劲,若是骚扰电话应该早就挂断才是,难道还任由她骂不还口?凝神细听,从彼端传来的轻柔呼吸声,似乎很像某天一个漂亮男孩靠在自己肩膀熟睡时的清浅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