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安晴明?"她不甚确定地问出这个名字。
回答她的是沉默,就在乐鱼忍不住决定挂了电话的时候,传来一个轻微的答复:"是我。"
乐鱼从下午他离开后就没晴朗过的心情忽然之间云消雾散了。她抱着话筒坐下,"那笔钱……"
"算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她说那件事。终究还是在意的,在意她对自己的无心。
"你听我说嘛。"乐鱼不自觉用上了撒娇的口气,坚持要他听完,"那笔钱我让白意迟替我捐给慈善机构了。和你老爸说一声,替他做了善事。"说出来之后心情更轻松了,她还为这个小小的计谋得意了一下。安晴明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说不清为了什么,"乐鱼,他不是我的爸爸。"难堪的事实,一下子就坦白了,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乐鱼没听懂,一般人的反应不会立刻联想到血缘上去。听了他的话后,她误会安晴明是为了自己的事和父亲反目,情急地叫:"安晴明,我的事算了,可别影响了你们父子感情。"他的身体里游走着暖意,连带着笑容也温暖起来,可惜她看不见,"乐鱼,我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
这回,她是彻彻底底听明白了,"啊?"很自然地,她惊呼一声。
安晴明开始诉说,从与她分别之后一直到打电话之前。于是乐鱼看到他孤单地走在黄昏的街头,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孩;看到他渴求父爱的神情,却被告知残酷的真相;看到他歇斯底里的母亲;还有此刻他的脆弱……她的心被一根又一根细小的针刺着,算不上剧痛但痛感却无止境地持续着,"安晴明,你可不可以不要哭?"听筒中传来了细微的哽咽,她醒醒鼻子说道。他扁了扁嘴,想逞强回答一句"本少爷才不会为这种事哭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为什么"。
"因为,我想哭了。"说完,乐鱼的眼泪掉了下来。
电话里无声的抽泣,她代他流下的眼泪,让安晴明莫名心安。
"谢谢你,乐鱼。"在第二天黎明破晓时分,和她聊了几个小时的他在手机电池耗尽前轻轻说道。
安晴明从家里搬了出来。安达业没说什么,对他的决定不置一词。
"谢谢您多年的照顾。"安晴明向这个养育了自己十九年的男人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离去。从现在起,他要过只属于自己的人生。乔淑元哭得伤心欲绝,抱着他不肯放手,生怕他一去不返似的。安晴明只得一遍又一遍保证自己会常回家看看,方才得以脱身。妈妈的精神,最近差了很多。当出租车发动,驶离他熟悉的欧式建筑时,他终忍不住依依不舍回头。看到母亲在女仆搀扶下颤巍巍的身子,他几乎想立即跳下车回去。不行!安晴明硬生生压下软弱。一旦妥协,他再也得不到自由,注定沦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这还不算,连他今后的人生也完全不能自主。此外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原因,他不想被安达业瞧不起。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安达业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目送着他的离去。就让这个孩子吃点苦,或许他能这样找到自己的幸福也不错。安达业想着,不禁微笑。安晴明租下了乐鱼楼下的房子。那天电话中他提起独立生活的想法,乐鱼便替他留意了起来。说来也巧五楼的一户人家即将乔迁新居,旧屋准备租出去,乐鱼兴冲冲地通知了他。"喂,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做,视察贫民窟吗?"当时白意迟还冷嘲热讽。他们四个那几天经常聚在一起吃午饭,吃的是乐鱼做的美味便当。对于白意迟而言,安晴明绝对是个碍眼的家伙,何况安达业对乐鱼的羞辱令他不爽至今。"吃你的饭吧,八卦男。"千惠倒转筷子打白意迟的头,狭长的凤眼闪过一抹兴味。看来很有趣的样子,这条小笨鱼打的是近水楼台的如意算盘吗?她家楼下?安公子脑海中想起那天在乐鱼楼下所见,嗅觉器官也自动回忆起闻到的怪味。安大少爷的表情一下子尴尬无比。他是想独立没错,可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不是。正左右为难想找个借口婉言谢绝,乐鱼已擅自作主拍板决定了。"就这样吧,他们星期六搬家,你星期天就可以搬进来。"作了决定后乐鱼兴致高昂,筷子分别点向千惠、白意迟,"你,还有你,星期天早上过来帮忙打扫。"被点到名的两人一个被卤蛋噎到,一个笔直跳起来指着安晴明大呼小叫:"我干吗要帮这个家伙?"另一个无辜地耸耸肩,意思是"我也是被强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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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尽在不言中
2006年02月22日
"因为,我们都是朋友啊。"乐鱼笑得一脸灿烂,让人无法拒绝的"朋友"二字。
白意迟怏怏坐下,努力吃饭,嘴里不时嘀咕两声"便宜了你小子。"
安晴明看着帮千惠拍背顺气的乐鱼,忽然觉得那栋破旧的大楼也不坏。
于是,他在星期天明媚的午后搬进了新居,和乐鱼成为楼上楼下的邻居。
当天晚上四人聚在乐鱼家吃火锅,安晴明还没有买炊具,只能到乐鱼那儿吃。为了感谢三人帮忙收拾房间,这一顿酒菜都算在了安晴明帐上。酒过三巡,彼此都有了醉意。白意迟指着安晴明警告他离乐鱼远一点,千惠调侃白意迟没资格乱吃飞醋。他含笑听着这对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斗嘴,用目光寻找争论中的女主角。乐鱼坐在书桌前的地板上,拿着一罐啤酒不知在想什么。安晴明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从这边仰视四十五度,正巧能看到乐鱼母亲的照片。"我想,说不定我比你更幸福。"乐鱼发现身边的人是他,半抬起眼说道。
他抬起左手,拿自己的啤酒罐碰了碰她的,"不,一定是我更幸福。"因为在我有生之年,遇到了你。他笑了笑,没有把这句表白说出口。乐鱼也没追问为什么,仰起脖子将啤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