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以身体绝好而向他人炫耀。前几日,却不知何因竟将腰身给闪了。顷刻间,顿觉身体僵硬,动辄次牙咧嘴,便坐也疼痛,躺也疼痛,就连走路也如孕妇似的,两手卡扶着腰,轻挪碎步,战战兢兢的。已经两日了仍不见好转,我心里暗自嘀咕,人近五十不服老是不行的。腰有疾,没有了往日工作、生活的紧张、繁忙,得以清闲几日在家。 这天,我以一个固定的姿势痛苦的猫在沙发上。妻看到我痛苦难受的模样,脸也面带焦虑色。这天下午,妻从外面急急进得门来,手里握着一瓶药水,轻柔而不容置疑的命令我在沙发上趴下。我看了看她,顺从了,就将自己放平在沙发上。妻走近身旁,径自把我的上衣捲了脖间,又将腰间皮带松了,朝下撸些。一双笋似的嫩手取些药水在腰间揉搓按摩起来。手指在腰间不停的变换着位置摁着,在我的帮助下找着疼痛点。那一双纤细的小手,一会画螺旋般转着,一会轻提慢揉,一会又似蜻蜓点水般的敲打。我静静的伏在沙发上,眯起眼睛,似睁非睁的,犹如醉酒后的朦胧神态。妻侧在身旁,一头乌黑的发倾泻而下,像万千柳枝撩拨着我裸露的背。那一刻,心情又似腾云驾雾般的舒服,把疼痛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妻的手极像《诗经》中美女庄姜“手如柔荑” 的描写,洁白、光滑,鲜嫩得似轻轻一掐便水盈盈的。却又纤细的很,在身体上滑动起来宛若无骨。它的妙处还在于这初始的嫩芽发出的淡淡香气,似妻的体香,轻轻吮一口,唇齿留香,让人经久回味。我的神思又飞到唐代,诗人韩偓《咏手》中,说“腕白肤红玉笋芽”把手比作嫩笋芽,我想诗喻的不就是妻的手吗? 妻是北方人,性格直爽,倔强。身材长相却宛如南方人的特质,长得苗条,秀气,皮肤白嫩,细腻如玉。在家里,妻是说一不二的家长。看着妻忙前忙后收拾罢身边的杂事,我细声央妻:“唉,老婆,渴了,给弄杯水来吧。”妻斜了我一眼:“你就蹬鼻子上脸吧,对你好,你还摆起谱了。”我嘻嘻的笑。妻端过一杯茶来,说:“给你早泡好了,按摩后身体是要补水的,还不是怕烫了你,谁的人谁心疼。”我轻轻呷了口茶“这让老婆伺候的感觉就是好。”茶还是原来的茶,怎么味道就比过去的香醇了许多呢。 那天下午,妻看天还早,说,一个大男人不能老是窝在家里,咱们去湖边转转。我答应了。她像护着一个精细瓷器,小心翼翼扶着我慢慢下了四楼。 这是座人工开凿的翠绿的湖,位于我生活的这座城市中心,离居家很近。一个湖,便使这座城市增添了多许的妩媚,灵秀,有了韵味。我想起苏轼的那句诗“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从岸边的绿地俯瞰湖面,一池湖水宛如一块碧绿无暇的翡翠,风儿拂过,便漾起一层层优雅起伏的涟漪,又似一面巨大的绿色绸缎,在艳艳阳光的笼罩下忽闪着碎碎的瑰丽色彩,晶莹恬雅。我侧面看了看妻,她亲昵的依偎在我的身边。我和妻相知相爱二十余年,生活中也常有些磕磕绊绊的,不正似这风儿拂过后湖面的涟漪,却在不知不觉中已恢复了它的平静,那里影响了她的清澈秀丽。在我的身后、左右,花团簇拥,一片片的花草,或花蕾满枝,或含苞羞露,或昂首绽放。“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环顾四周,芳草茵茵,恰似“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湖南北两岸是临湖公园,行走在这林木葱郁遮天蔽日,环境幽静的林间小道上,顿觉神爽气清,夕阳西斜,阳光似雨丝般从枝繁叶茂的树枝间穿过,洒落一地的碎金。园内林间点缀着亭榭、山石等园林小品,颇有山村野趣景色。耳旁鸟儿“啾啾,啾啾”的鸣啼不停,这悦耳的音乐一路与我们相伴为伍,不离不弃。那一刻,我竟忘了我和妻身处闹市。 一路走着,我问妻,我们会这样一辈子走下去吗?妻抬头看了看我,脸上全没有了往日的强势神态,反而透出娇柔可人的模样。回我道,我们就在一辈子的路上走着呢。是的,夫妻一家人,也就这一辈子。两人共同沐浴春风,也一起经历沙尘。既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不缺暴风骤雨的打击。如果跌入了泥泞,只要心没有被劫持,只是脏了衣服身体,两人相视一笑,洗了换了,还是干干净净的一对爱人,因为,两颗相爱的心还在跳动。“斟满杯中霜月|西风已经晚点多时|用爱点燃时光隧道的焔火|生锈的时间|在童话的世界里|慢慢转动变老的年轮” 那天,我们走了很久很久。我一时竟忘了腰部的伤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