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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生找到我们时,已经是第三年的春天。那天下午,只有我和大陶在,张生和几个姐妹一起进来了。我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沮丧。但是大陶很兴奋,因为离他“退休”的日子,只有半年了。
我们转战江南,继续开始我们的表演生涯。每天晚上,我都要一如即往地露出我的**,给千千万万个男人看稀奇,供他们取笑、回答他们奇怪的问题。我又开始麻木不仁,只有到了晚上,和大陶约会时,我才能感到一丝尚在人间的温暖。
我唯一的信念就是熬过这8年,用我的工资去做手术,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以前是为了自己,现在是为了大陶。因为他人生的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娶个老婆。
秋天很快就来了,离大陶自由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我像个得到了玩具的孩子一样开心,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
张生果然没有食言,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把这8年来欠大陶兄弟俩的工资全部结算给了他们。大陶得到了18万元。拿到这张银行卡,大陶蹲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大哭了一场。团里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都哭了。
为了庆祝自由,大陶做东请我们大家吃了一顿饭。趁张生不注意,大陶忽然俯在我耳边轻声说:“明天跟我去西安吧?找家医院看看你的胸能不能整形。”
我诧异地看着他,直到确认他没有跟我开玩笑。可是我怎么能用他的钱呢?我拒绝后,他却一改往日的憨厚,像个孩子似的对我软磨硬泡:“去吧,就是咨询一下,心里好有个底,不会花多少钱。”
经不起他的说服,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跟大陶来到西安一家整形医院。医生在检查后告诉我,虽然手术有一定难度,但是他们有信心做好这个手术,费用大约需要16万元左右。随后医生便走了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张手术协议要我签字。而我看到那下面附着一张已付款的单据。当我转脸去找大陶,却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医生告诉我:“你男友已经付了钱,你就放心做手术吧。”
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当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被纱布缠起来的胸已经是正常的两个山丘时,我多么希望此时大陶能够在我身边!可是直到一周后,我也只是等来了他的一封信。
大陶在信里说,希望我好好的、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一样开始正常的生活。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我,今后再也不会与我相见。
我捧着这字写得歪歪斜斜的一封信,哀声恸哭。大陶没有上过什么学,他不懂得使用任何形容词,可是这封世上最朴素的信,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那是永远的倾我所有,在时光面前,在现实面前,他用他最淳朴的两句话,打败了所有关于爱情空洞而远大的理论。
半个月后,我胸口拆线。除了有些痕迹,我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我来到上海,参加了自学考试,而后来到这家商场,从柜台的管理人员做起,直到今天做到人事部的经理,拿着上万元的月薪。期间我联系过马戏团的姐妹,听说张生又被抓,很多伤残人员都各自回乡了。而大家,都再也没有大陶和小陶的下落。
一晃6年过去了,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想过嫁人。我每天开着车经过每一个路口,都会停下来看看有没有人在乞讨、卖艺,看一看那个人是不是32岁,没有双手。
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这个秘密。可是我明白,如果有一天,我在马路边看到一个叫大陶的男子用脚夹着风笛在吹,我一定会扑上去痛哭失声。因为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我决心用一生去等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