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MAX影厅看《白发魔女传》，戴着3D眼镜，巨幅荧幕，令人瑟瑟发抖的冷气。荧幕上，范冰冰和黄晓明两张鬼斧神工的脸，他们拍了一场吻戏，尤其美，夜幕、群山、红月、繁星、额头、鼻尖、嘴唇……简直是一幅唯美浪漫的大片儿。至于情节内容是否好看，也许不重要，因为在看之前我就知道，我不会喜欢新版，一定会觉得林青霞的旧版才是经典。
果然，新《白发魔女传》上映后，骂烂声一片。因为它的新，已经是一柄刀，刺中人们记忆里的旧。这世上最难打败的是记忆，范冰冰再美，怎么美得过人们记忆里幻化成女神的林青霞？新故事把旧故事改编得面目全非，演得再流畅，又怎么比得过人们记忆里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时间隔得越久，记忆显得越美好，人年经越大，越会对新事物充满反感和挑剔。
有那么多新的影视剧，一出来，就被骂得狗血淋头。新版《西游记》，新版《红楼梦》，新版《封神榜》，甚至新版的动画片《美少女战士》，都把那些看过旧版的观众们气得够呛，怎么拍得这么烂？怎么演得这么差？在他们看来，旧的就是经典，难以超越，新的无论投资多大，服装化妆特效多好，都是垃圾，毫无价值。
其实，我心里也不可避免地这么想。前些年，有一部张卫健主演的《西游记》热播，朋友9岁的儿子特别爱看，常常看得忘了吃饭，我简直无法理解，对他说，“这也能叫《西游记》吗？你看看六小龄童演的，那才叫《西游记》！”他不屑一顾，说，“那个太土啦，一点儿都不好看！”——真是伤心，在我心中排名NO·1的电视剧，在这个9岁小屁孩的眼中不值一提。可我还是觉得，除了1982年的《西游记》之外，所有的《西游记》都是垃圾。
人们就像爱自己一样爱自己的记忆，比如我想起《西游记》，脑海中浮现的不止是一部16集神话剧，也不止那些如今看来简陋的特技，而是一个孩子的童年——北方漫长的寒冬，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街上冰糖葫芦鲜红酸甜，院子里竖着爸爸用废旧铝锅改造的天线，寒假里最美好的期待除了过年，就是看《西游记》。可以一遍一遍地看，不腻；可以把每一集的台词背下来，不烦。每一次看，都像第一次看，兴奋激动，那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全神贯注。
当新的变成旧的，一代人长大了。如今长大了的人们，开始挑剔“喜羊羊”没有曾经的“黑猫警长”好看，奇幻神仙剧没有曾经的古典神话剧好看，新歌没有老歌好听，新明星没有老明星耐看……总之，所有新的都不如旧的。旧，是一种日积月累的好感，在记忆里越来越被美化，成了人们的生长印记，不可替代。
最终，我们都会变成恋旧的人。二十几岁了，我还是喜欢吃醋溜白菜，那种儿时爸爸在煤球炉上用小铁锅炒的醋溜白菜，长大之后在无数饭店点过无数次，都觉得难吃，吃不回儿时的味道。一个朋友则每次在零食货架前都要买橄榄，每次吃了之后又摇摇头，不好吃，不是他三四岁时追着巷子里的杂货郎买到的那种橄榄，那么好吃的橄榄。
新《白发魔女传》或许不是部好电影，但也不一定有我们想像中那么烂，至少画面很美，男女主角很美，一瞬白发的特效，也很美。我们先入为主的反感，只是一颗沧桑的心在牢牢守着那些年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