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不住,一抹秋凉。 北方的秋风总是冷冽的,是否入木三分我未尝可知,不过却已刻骨三分了。街头的男男女女相拥取暖,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不过距我却也真的隔了三秋了。 2009年秋初时,我们是于这里相遇的。落叶、秋风,还有公园里孤独的条椅。我藏身于这画面中,看着当时新买的那本林徽因女士写与徐志摩先生的《你是那人间的四月天》。不知何时你已闯进了这静逸的十月秋风中了。初时我还没有发现你这位不速之客,许是因为我太着迷于林徐间的痴缠吧。我一直看着,直至将全书浏览过半才抬起头来发现了你的存在。你的眼神奇怪极了,据你后来说是觉得我是在欲擒故纵才一直未曾理会你。这可是天大的冤枉,我只是太专注于书了,如果早知有凤来仪,还管那劳什子的书本做些什么。不过你确实是不肯吃亏的人,从那时起便在心里给我起了个书呆子的名号吧。 我叫刘枫,枫是枫叶的枫。我从小就独爱枫,每当秋天来临我都会站在枫树下久久的望着。在黄昏中那枫叶顺着秋风飞舞,绝对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了。长大之后我便固执的将名字也改成了枫,于是我好像真的成了那美景中的一部分了。每个秋天,我的生活竟都如那枫叶一般开始盘旋起伏。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我看着你的眼睛想说些什么却一瞬红了脸。你笑了,问我累不累。我不解其意,你扬起头居高临下狡黠的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装深沉呢。可不是每一个女生都会被这招给骗到,这种老把戏早都已经过时了。我苦笑,那时我才明白,你竟当我是在故做镇定却未曾反映到我并未觉察到你的存在。看着我苦笑的样子,你好像也明白了过来。这次,却是换你脸红了。我们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暮色压过了光亮才想起去吃晚饭。让我觉得耿耿于怀的是,就连共进晚餐居然都是由你提出的。我想当时我这个榆木疙瘩,怕也是让你郁闷了很久吧。 兰州牛肉拉面,全中国好像都有这家面馆的店子。反正在我的认知里,凡我去过的地方都能找到一家与此地类似的面馆。点餐的时候你问我要吃什么,我紧了紧外套觉得还是来碗热汤面比较好些。也不知之前是因为什么,被风吹得手脚冰凉居然并未觉得冷。我还在想着缘由就听见你说:“我们要一碗汤面”。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忙问:“你为什么不吃?”谁知你就那么看着我说:“吃啊,我不是说了嘛,我们要一碗热汤面”。 次一日我们约好了见面,就在那个公园那条长椅旁。我因为要交稿子所以来的迟了些,来时就看见你坐在条椅上搓着手。趁着你还没有发现我,我悄悄地踱到你的背后,然后小心的藏在灌木丛后给你打电话。你接通了电话问我在哪,我偷偷地瞄了你一眼好笑的说:“我现在还有点事可能就过不来了,要不你先回家吧。下次我好好补偿你,你说你想要我怎么补偿?”谁知你居然直接挂掉了电话,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哭了。 我赶紧从那该死的灌木丛中跳出来,一把就抱住你。你刚开始很惊慌的想要推开我,等你看清楚了才一边哭一边捶打我的胸口骂着:“你个混蛋,以为你是个书呆子,谁知道鬼心眼那么多。还问我要什么补偿,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要像这样瞬间出现这就是我需要的补偿。” 我苦笑,果然应了那句古话:自作孽,不可活啊。 旧时总是不懂,为什么要将恋爱称之为热恋。现在总算是了解了,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管他秋风再如何的疾吹都感觉不到冷了。心里,竟然全是暖暖的。 我想我终究是亏待了你,因为我不能像别人的男友那样陪你逛街喝咖啡。我只是带着你一起去图书馆,只顾自己看着书,连带着你和身边的一切都冷落了。你却不多么计较,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我的身边看书,抑或者看我看书。阳光穿过窗楹,照射在你的身上也照射在我的身上。我能想象到那是多美的景象,可我却从未留意过。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你看着我的时候会有多么的满足,可是我却习惯性地忽略掉了我未看向你,你会有多少的失落了。 争吵,第一次也是发生在图书馆,你第一次向我发火了。我依旧是那样不紧不慢的看着书,你却不再那样静静的看着我了。你将手伸进我和书之间,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起头看你,你紧咬着嘴唇不说话。我很费解,问你在干什么。你却哭了,哭着问我:“是不是只要有这些冰冷的书本,没有我也无关紧要?”我忙合了书,此时哪怕我是块榆木疙瘩都明白你生气了。我抓住你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想我是从小被自己给惯坏了,什么事都由着自己来,完全忽视了旁人的感受。我想道歉,可是心里竟然觉得并未做错什么。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看着我的眼睛就看出了我的想法。接着你笑了,苦笑。摇摇头说:“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在一厢情愿,怀揣着爱跟一个不懂爱的人蹉跎时光”。我没有追上去,因为我知道你是对的,因为截止那时我都还没谈过恋爱。 我回家打电话请教我身边有名的情圣博文,他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带着鲜花揣着悔恨去找你道歉。我按照他说的办了,买了九朵玫瑰早早的去了你家楼下等着。我看着表,五点四十,距你回家应该还有半小时的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奇怪的看着我,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样的事,我才是第一次做。于是,我赶紧戴上了口罩,并且将连衣帽拉至额前,装成一副行者的模样呆立着。可是打量我的人却更多了,我怕如此想去兴许还会招来保安,于是忙躲进你家楼道里。直至你出现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我才感觉到解脱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你恐吓我不许睁眼偷看就抱着花匆匆的跑进屋子里。我数着秒,估摸着有五六分钟你才让我睁开眼睛。我睁开眼还是没忍住的笑了,你匆忙的收拾果然是留下了许多的漏洞。譬如床脚露出的半截袜子,譬如枕头边露出的内衣。你脸红红的突然伸手拧了一下我的腰,我吃痛正想说句最毒妇人心,你已经吻上我的唇,脸边有晶莹划过。 我向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可不是为了你特意去学这些讨人欢心的套路的。你全然不信,总是神秘的让我不要解释。这让我很愤慨,我是那样能轻易改变自己原则的人吗?嗯,这次只是个意外。真的,只是个意外...... 我们的生活开始走上正轨,你从那个我记忆中凌乱的小房间中搬到了我家里。这下可累坏了我,我是个有洁癖的人,任何不规整的东西都是我不能忍受的。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折叠好你换下的衣服放进衣橱,铺好你赶着上班匆匆离去顾不上整理的床铺。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妈一定是生我生错了性别,因为相对你的作为而言。每天打扫卫生做饭洗碗的我,在这方面称得上是贤妻良母了。 不过这也许是必然的,因为你每天要忙着上班。而我,工作生活全都是在家里。每天早上跑步结束就开始对着电脑写东西,是在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就只能做些家务了。 你总是说我是社会主义的阶级敌人,过着太小资的生活。你说你每天早上都匆忙的爬起来去拼搏,我却好整以暇的煮着茶。其实你并不知道,煮茶却是我从小必修的课程之一。我的父亲是一个饱学之士,一生独爱国学。从小我就开始跟着父亲学着煮茶、写毛笔字、读四书五经,甚至在我大些的时候还写些诗词互相品阅。但是说实话,我小时候却叛逆过很久一段时间。对于他逼着我做的我全都打心眼里瞧不上,那时我一门心思的去学习音乐。他叫我学古筝我就学吉他,他买来笛子我就去买口琴。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的自己,竟然要靠着我曾厌恶的事物来生活。 2011年4月13号,我们在一起也快要有两年了。提前跟你父母通过气,我就要第一次去拜见我未来的老泰山了。为此我之前着实紧张了好一阵,不停问你二老都喜欢些什么东西。你好笑的看着我在原地转圈,然后温柔的挽着我的手说你都已经买好了。那一刻,我感觉上天真的太厚待与我了,赐予我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下午我们坐上飞往浙江的飞机,未及天黑就已经到了。机场并未见到你的父母,我疑惑的回头看你。你顽皮的做了个鬼脸告诉我说,你虽然告诉他们要带我会家却并未告知具体时间。我无奈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新女婿上门总是感觉有些心虚。 到了你家,并未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热情相迎。准确的说,不只没有任何欢快的气氛,甚至还有些压抑。除了你父母,意外的还有三个人在。 李怡林,你的发小。他此时正惊愕的看着我,与他相同表情的还有他端坐在你父母身边的他的父母。你父亲尴尬的招呼我去你家阳台,递给我一根烟踌躇了半天的开口了。 “小枫是吧,我听蕊蕊告诉我了。” 他递过打火机,看着我点燃香烟紧接着说:“外面坐着的那个孩子叫李怡林,是蕊蕊的发小。我们两家有三代的交情了,他们这次来是提亲来的。其实在此之前林爸爸早都跟我们提过这事了,这次是听说蕊蕊要回家了才特意上门来说这件事。”他吸了一口烟,狠狠地咽了下去。 “本来我对于你们在一起就是不太同意的,因为我们两家一在江南一在西北,来往也很不方便。更不要说相对于你怡林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各方面我放心得多。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吧?” 我学着他那样也将烟气完全咽下,不曾言语只盯着他表示我还在听。 他爸爸点了点头继续说:“因为我反对你们在一起,蕊蕊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家了。这次我很感谢你,感谢你能带她回来。不过,对于你们两的事情我和你阿姨都不同意。”他有些歉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着:“如果你们非要在一起的话,你们完全可以领了证安稳的过着你们的生活。可是原谅我们两个老东西都是老顽固,你们要是结了婚我想我们和蕊蕊的关系将不可挽回。可能说的有些严重,但是起码会很不好。我想,这并非是你想看到的吧?” 我抽完了烟,点了点头。我还是没有说话,我想此刻我说再多的话都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此时此刻,哪怕只是因着面子,你的父母也不可能站在我们一边。于是我转身出了阳台,我拉住了你的手,就在他们再一次惊愕的眼神中拉着你出了家门。 我以前从未想过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能真的是因为爱情让人变得疯狂了吧。不过我所做的疯狂也就仅此而已了,我并未带着你一路回到西北,回到我的故土。就在你家楼下的快餐店里,我点了一大堆吃的。我平时是从来不吃这些的,可是今天破例了,甚至吃的很香。我知道你在看这我,但是我尽量表现的风轻云淡些。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 “没事,我很高兴来了一趟,最起码我知道了你父母的想法了。”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王晓蕊,现在我来问,你来答好吗?” “嗯。” “你爱你的父母吗?” “爱。” “那么,你爱我吗?” “爱。” “如果你要继续和我在一起,你可以抛下你的父母吗?” “不能。” “如果你和那个姓林的结婚了,你们一家都会合合美美的,只不过我不会在你的生命中再出现了,你可以接受吗?” “刘枫,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好吗?我们回去,我还安心的上班,你还每天早上煮一壶茶。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不去管这些好吗?” 我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鸡腿,伸手去擦你脸上的泪。我到底还是个自私的人,我怕要与你承担这样的重负而生活,我怕你有一天后悔而怨恨我。我,于心不安。 你还是跟我回了北方,不过同来的还有你的父母。我帮你收拾好行李,递到你父亲的手中。我绝情的没有再看你一眼,任由你泣不成声都没有回过头。 喝酒,我竟也要靠酒精来麻痹自己了。 我放弃了在西安的稳定发展,来到了你所在的南国。并未找你,只是在这里生存着。间或去一趟浙江,就在那家快餐店坐着发会呆。遗憾的是,未曾再见过你一面。 三年,于我来说是一个期限。我本想着,如果在这三年里见着你一次,只消见着一次就不管不顾的跟你在一起。可是,上天似乎此时也不看好我了。 我又回到了老地方,穿街过巷。行至书店,又一次买了那已经换了包装的《你是那人间的四月天》,朝着我们初遇的地方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