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来,分散给众人,用着女人的媚笑说请老师傅尝尝。五明正爬上油榨,想验看油槽里
有无蝙蝠屎,见到阿黑在俵分东西,跳下地,就不客气的抢。
老师傅冷冷的看着阿黑的言语态度,觉得干儿子的媳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又望望
这两个作父亲的人,也似乎正是一对亲家,他在心中就想起作媒第一句的话来了。他先问
五明,说,“五明小子,过来我问你。”
五明就走过干爹这边来。
老师傅附了五明的耳说,“记不记到我以前说的那话。”
五明说,“记不到。”
“记不到,老子告你,你要不要那个人做媳妇?说实话。”
五明不答,用手掩两耳,又对阿黑做鬼样子,使阿黑注意这一边人说话情景。
“不说我就告你爹,说你坏得很。”
“干爹你冤枉人。”
“我冤枉你什么?我老人家,鬼的事都知道许多,岂有不明白人事的道理。告我实在
话,若欢喜要干爹帮忙,就同我说,不然打油匠总有一天会用油槌打碎你的狗头。”
“我不作什么哪个敢打我?”
“我就要打你,”老师傅这时可高声了,他说,“亲家,我以前同你说那事怎样了?”
“怎么样?干爹这样担心干吗。”
“不担心吗?你这作爹的可不对。我告你小孩子是已经会拜堂了的人,再不设法将来
会捣乱。”
五明的爹望五明笑,五明就向阿黑使眼色,要她同到出去,省得被窘。
阿黑对她爹说,“爹,我去了。今天回不回家吃饭?”
五明的爹就说:“不回去吃了,在这里陪师傅。”
“爹不回去我不煮饭了,早上剩得有现饭。”阿黑一面说,一面把背笼放到肩上,又
向五明的爹与老师傅说,“伯伯,师傅,请坐。我走了。无事回头到家里吃茶。”
五明望到阿黑走,不好意思追出去。阿黑走后干爹才对打油人说道:“四哥,你阿黑
丫头越发长得好看了。”
“你说哪里话,这丫头真不懂事。一天只想玩,只想上天去。我预备把她嫁到一远乡
里去,有阿婆阿公,有妯娌弟妹,才管教得成人,不然就只好嫁当兵人去。”
五明听阿黑的爹的话心中就一跳。老师傅可为五明代问出打油人的意见了,那老师傅
说,“哥,你当真舍得嫁黑丫头到远乡去吗?”
打油人不答,就哈哈笑。人打哈哈笑,显然是自己所说的话是一句笑话,阿黑不能远
嫁也分明从话中得到证明了。进一步的问话是阿黑究竟有了人家没有,那打油人说还没有。
他又说,媒人是上过门有好几次了,因为只这一个女儿,不能太妈虎,一面问阿黑,阿黑
也不愿,所以事情还谈不到。
五明的爹说,“人是不小了,也不要太妈虎,总之这是命,命好的先不好往后会好。
命坏的好也会变坏。”
“哥,你说得是,我是做一半儿主,一半让丫头自己;她欢喜我总不反对。我不想家
私,只要儿郎子弟好,过些年我老了,骨头松了,再不能作什么时,可以搭他们吃一口闲
饭,有酒送我喝,有牌送我打,就算享福了。”
“哥,把事情包送我办好了,我为你找女婿。——亲家,你也不必理五明小子的事,
给我这做干爹的一手包办。——你们就打一个亲家好不好?”
五明的爹笑,阿黑的爹也笑。两人显然是都承认这提议有可以商量继续下去的必要,
所以一时无话可说了。
听到这话的五明,本来不愿意再听,但想知道这结果,所以装不明白神气坐到灶边用
砖头砸栗球吃。他一面剥栗子壳一面用心听三人的谈话,旋即又听到干爹说道,“亲家,
我这话是很对的。若是你也象四哥意思,让这没有母亲的孩子自己作一半主,选择自己意
中人,我断定他不会反对他干爹的意见。”
“师傅,黑丫头年纪大,恐怕不甚相称吧。”
“四哥,你不要客气,你试问问五明,看他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打油人不问五明,老师傅就又帮打油人来问。他说,“喂,不要害羞,我同你爹说的
话你总已经听到了。我问你,愿不愿意把阿黑当做床头人喊四伯做丈人?”
五明装不懂。
“小东西,你装痴,我问你的是要不要个女人,要就赶快给干爹磕头,干爹好为你正
式做媒。”
“我不要。”
“你不要那就算了,以后再见你同阿黑在一起,就教你爹打断你的腿。”
五明不怕吓,干爹的话说不倒五明,那是必然的。虽然愿意阿黑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
妻,可是口上说要什么人帮忙,还得磕头,那是不行的。一面是不承认,一面是逼到要说,
于是乎五明只有走出油坊一个办法了。
五明走出了油坊,就赶快跑到阿黑家中去。这一边,三 个中年汉子,亲家作不作倒不
甚要紧,只是还无法事可作的老师傅,手上闲着发鸡爪风,得找寻一种消遣的办法,所以
不久三人就邀到团总家去打丁字福纸牌去了。
且说五明,钻进阿黑的房里去时是怎样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