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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雨来了。雨声不大不小，雷声很闷。我躺在床上，静静的聆听着，谈不上欢乐，也没有悲喜。无数个雨点落在窗外，声音很轻。雨来了。我知道，他来了，就不再回去。这是一场不用回头的旅行。落在哪里并不知晓，决定这一切的是风。他到达的那个地方，叫做人间。是随波逐流，还是深陷泥沼，一切自有天命。不用决定，也无法决定。千千万万个雨点落在人间，终止了他们的旅行。他们不会想起，白云深处的浩渺，也不记得那一尘不染的天空。只知道，那天，天黑了下来，云也黑了下来，从此，便开始了他们的宿命。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也许不会很痛，身体从此也不再晶莹。雨点默默的接受着自己的使命。首先要做的，就是忘记自己的美貌，忘记自己的出处，忘记从前的一切，忘记曾经自由的像个精灵。然后，就是像鬼一样的活着。丑陋着，肮脏着，不由自主的去做一些有用的，或者是没用的事。 他们有的落在田里，被吮吸着；有的落在河里，染上了腥臭味；有的直接摔在泥里，或是垃圾堆上。还有的，被埋进了幽深的大海。 我静静的聆听着，并没有抬起头，去看一眼。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已无几人懂得赏雨。尽管他们曾在诗人的笔下，焕发英姿，或是在情侣的伞上，尽情的演绎。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上个世纪，还是上上个世纪？时间如此的模糊，世界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楚，人们的脸庞亦是如此。 渐渐的，我睡着了，耳畔伴着雨的滴答声。 十年前的那个女孩，渐渐清晰了起来。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她站在窗前，伸出小手接了一个雨滴。看它在手上缓缓的涌动着，那澄澈的样子，宛如她的眼睛。远处，男孩子拿来了雨伞。他们一起走在雨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他们不是情侣，却有着比正常人更近的关系,就像两条平行线，无法相交，却离的很近。他们总是在对面观望着彼此，不离不弃。 雨越下越大了。男孩把伞的大部分，都打到了女孩的这边。他不想她被雨淋湿。她心疼的把伞往他的那边推了推。此时，他不能抱她。如果他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就都不会被淋湿了……可是他没有。 在目的地的不远处，有一处水洼。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嘟起了小嘴。男孩犹豫了片刻后，忽然弯下了腰。“上来吧，我背你。”女孩被拉了过去。她在他的背上，能听到他的心跳。他瘦瘦的身体，温柔的呼吸，他独特的味道……她能感受到他的一切。包括他对她的爱。 她回到宿舍后，收到一条短信：“我才买的运动鞋，今天头一回穿。”仅此一句，她的眼泪却流了下来。他总是这样，从来都不会说些好听的哄她，尽说些大实话。她躺在床上，想着他那双洁白的鞋子，沾满了污泥的样子 ……想着他帅气的脸庞和澄澈的眼神……后来，她睡着了。 再后来，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女孩觉得，或许，是那天的雨帮了她吧。使她不再犹豫，不再闪躲。 从此，他们不再是两条平行线。他们相交了，也渐行渐远了。 他们一起经历了婚姻，婚礼如男孩本人一样的朴实。他们共同孕育了一个生命，小家伙的眼神，也是如此的澄澈。岁月的沉淀，时间给了人成熟的外套，包裹的，却是两颗不同的心。 她谈不上爱他，也说不上不爱。他永远都是那么的简单，尽管岁月已经逐渐在脸上雕刻，可他还是单纯的。他似乎从不为生计发愁，总是有享受不完的快乐。她却每日里沉浸于书本，享受着片刻精神上的安宁。他们很少说话，也不知说什么。似乎永远找不到相同的话题，连争吵也没有。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每日都如单曲循环一般。 只是，再看到雨时，没有了当年的激情和浪漫。 雨滴也不如往日澄澈了，雨里还带着酸味。眼前的雨景经常是模糊的，记忆也随着模糊了起来。 现在，她也懒于赏雨。犹如那些世人一般，觉得那是无聊的事。现在，她连雨声都懒得听了。只觉那声音单调的如同催眠一般…… 伴随着一声春雷，我猛然惊醒了。往事也随之碎了一地。我细细的回味着刚才的梦。结局处，好像有另一个男孩子向我走来，他撑一把伞，说道：“你我去雨里玩耍好吗？”那声音不像是旁边熟睡的他。我想，大概是我自己吧。 我凝视着灯下自己的影子，对它道了声晚安。 我想，此刻不知有多少雨点，灵魂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不再洁白了。 如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