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拾了多少钱?瞧你眉飞色舞的。德行。”妻子看着我傻笑的样子,满是疑惑不解的问道。 “你还记得王晋吗?” “王晋,你上党校的那位同学吗?与媳妇牛郎织女两地分居,后来回去了。我知道你们俩关系挺好的,怎么了?” “这家伙升官了。现在是他们县工业局的局长,成了工业局一言九鼎的一把手。”我一脸喜气得意的样子对妻子说道,像自己又升官似的。 这王晋大我两岁,是我上党校大专班时的同学。在班上他任班长,我是党支部书记。毕业后王晋回到他入校前的商业局办公室工作。由于他的爱人、孩子远在五百多公里外的农村县城生活,两地分居,正儿八经的一头沉。他在上党校期间就一直忙于往家乡县城调动,毕业两年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县城,与爱人,孩子团聚了。开始只知道他在农村的一个乡镇的企业办工作,整天跑乡镇企业,没有想到还不到五年,这家伙就红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王晋来了电话,让我去他那里玩两天。多年未见了,想好好聊聊。你觉得呢?”我诚恳的征求着妻子的意见。 “这可不是三里五里的抬脚就能去,路那么远,就为聊一聊啊?”妻子停下手中的活,盯着我说道。看到我满脸失望的模样,妻子又于心不忍了,紧接着说:“嗨,我也只是说说啊,想去就去呗。歇个年休假。” 妻子点头了,我心里美滋滋的,苹果掉在箩筐里,乐在其中,抑制不住的喜悦油然而生。 我开始考虑给老同学带些本地的什么土特产,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严峻问题,需要一张火车卧铺票。从我住的城市到王晋所处的县城,坐火车也要八、九个小时,没有卧铺是不行的。可是一想到买票,就想到售票窗口的长龙,想到了倒买倒卖的黄牛党,甚至想到了活跃在买票人群周围的‘三只手’。我心里就一阵子发怵,发颤。 不知什么时候一觉醒来,社会上的人开始抱怨现在办事突出了人情味。人与人发生了纠纷,在西方国家就要打官司。可是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老辈子用嘴淳淳教导下来的道理,告诉我们,重人情赢官司少打。这体现了中庸、宽恕、仁义的价值观。但现在办什么事都要寻情钻眼,讲究人情关系,成了一种办事心理模式和惯性。我渴望轻轻松松的日子,万事不求人。可是,我在官场也混了这些年,深知现在是说事在饭桌,成事在家里,办公室办不成事的潜规则。本来,办事的重点是办事结果,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办事的过程成了重点。如果过度突出办事过程,研究完成这个过程的对策,就有可能把人们的心理推到道德的对立面。但是,要办成事也只能随众了,否则无法买到票。我突然想起,我在本市火车站有一位做副站长的朋友高宇朗,就找找他吧。 手机打过去,高宇朗很快接了。 我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要求。高宇朗笑了,回说,买火车票咱不是屁股里夹扫帚一一冲大尾巴,这根本不算事。可是高宇朗话锋一转,说他在外地参加铁路局举办的培训班学习,还要几天时间才能回去。高宇朗满够朋友的想了想,对我说:“这样吧,回头我给管客运计划的主任贺远程去个电话,你去找贺远程办。”我有些忐忑的说,我不认识人家,不像咱俩这种关系,人家能像朋友一样帮忙吗?高宇朗在手机那头信心满满的说,没有问题,你尽管去找,中铺,下铺任你选。我想了想,高宇朗人不在,只能这样试试了。我对高宇朗说:“十年八年的不用你一回。你不要给我来导来米,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客运主任解决不了,我还要找你。”高宇朗笑了。 第二天上午,我迟迟疑疑的给贺远程去了电话。不错,这贺主任人说话倒是挺和善的,可惜,他人不在办公室。他说他母亲急性胆囊炎,正在市医院忙着看病,联系安排住院手续。放下电话,我有些彷徨了,很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论怎么样,做人要有人品,不能有事找人帮忙,人有事自己退避三舍,装瞎子,聋子,做人要讲义气。我做出决定,买票的事先放下,去医院见见贺远程,也顺便当面再说一下买票事情。我急忙到超市买了些老年人的营养品,提着去了医院。 贺远程的老人此时已经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忙着给挂吊针。见我到医院来,贺远程擦着额头的汗水,不好意思的说:“这多不像话,没有给你帮上忙,还让你花钱到医院来。” 我笑着说:“做人要仗义。宇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买票的事办成办不成是屁事,大娘看病是要紧事。” 贺远程让我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解释说,他的兄弟身体不好,一个月前动了手术,正在家里恢复,陪老人看病的事就只好他担当起来了。我摆摆手,很大度的说,买票的事迟一天,早一天的没有关系。贺远程说,那不行,高站长托付的事咋能马虎呢。 贺远程说:“你去找车站售票窗口的小张吧,叫张絮月,我给你写个条子,她下午的班。” 这回轮到我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我对贺远程说:“你光顾着给大娘看病了,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一起去外面简单吃个饭。” 贺远程扭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老妈,说道:“你看我能离开吗?再说了,你别客气。我们都是朋友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 我说道:“那好吧,那好吧。买票的事你不管了,安心照顾大娘看病,我去找小张。”说完,就急忙离开了这个空气中充满来苏水和福尔马林混交气味的地方,这味道冲的脑袋发晕。 离开医院,我招手挡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我傻眼了。只见火车站广场人山人海,极像春节前的集贸市场,好像这火车票不要钱,排队白送。我手捏着贺远程写的条子,感到老虎吃天无处下嘴。售票口前挤满了排队买票的男女,我根本无法靠近窗口,除非加塞。但我无法去领教那些焦急人群愤怒的眼神,刀似的难听话。通过眼前漫漫人头,小张啊,我只能望你兴叹了。此时,心里暗暗责怪贺远程,这火车站的购票阵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写什么狗屁纸条,这不是糊弄我吗? 我把手里的条子看了看,唉了一声,扭身回家。折腾了两天票没有买到,事情又回到原点。我该生谁的气呢?高宇朗,贺远程,小张都没有错。我开始担心由于没有买到票,妻子节外生枝会变卦,又阻止我去看王晋。想到这里,我有些沮丧,忧心忡忡的回到家里。 妻子休息在家,看我回来了,瞄了我一眼,满是关切的说:“哟,回来了。买的啥时候的票?我提前给你准备一些路上带着吃的食品,水果。” 我苦笑了笑,把双手一摊,说:“找了几个人,事不凑巧,没有弄成。唉,现在的社会事情难办着呢。” 妻子白了我一眼:“说什么呐,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还不是先从你们做领导那里刮起来的。人家找你们办事,你们利索一点,效率高一点,别为难人家,不什么都有了。” “怎么这么说话?别把吸毒人的问题都怪罪给他的家庭。” “我知道,做领导有个特点,总是拿着大镜子照群众,从来就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污迹,可是我们看的清楚,你也知道老百姓事情难办了。”妻子放下手中的活,接着说“把身份证给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乖乖的掏出身份证递给了她。 妻子装着我的身份证出了门。我拿起报纸,一篇文章没有看完,妻子回来了。“给你,后天的火车票。一张下铺,车上舒服点。” 我立马僵化,“你从哪里搞到的?别是从票贩子手里买的高价票?假票?”我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票,无法相信妻子像变戏法般变出的这张票。 “哎呦,你什么时候学成这样了!什么事情到你们那里就复杂化了,尽往坏处想。把人往坏处想,把事情往坏处想。实话告诉你,出小区大门向西五百米,就有火车票代售点。没有人,连队都不要排,就这么简单。还需要找人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