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美听说春敏的丈夫得了脑瘤,也就是人们普遍说的脑癌,非常同情,便和另一位小伙伴买了东西去看她。 车子驶出柏油路,在蜿蜒崎岖的乡间小路上颠簸了一阵,到了春敏居住的村子。 她的家很好找,在村后的养猪场旁。艳美还未靠近,便被刺鼻的猪屎味熏的不敢呼气。艳美和伙伴捂着鼻子,踮起脚尖,生怕门前到处流淌的黑色粪水沾脏鞋子。 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从外面看,房子老旧不堪,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袭,东面的墙皮已脱落,水泥浇逢的红砖,参差不齐地露在外面,与城镇化进程的脚步相比,这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太原始了,但又无法与原始媲美。起码,那时的空气是可以尽情呼吸的。 春敏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上学时是那样的活泼开朗,有理想有抱负,听说养猪多年,即便不发财,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简直不可思议。艳美一走神,手里提溜的大包小包的塑料袋差点滑落地上。她忙抬起另一只手托着。 艳美和伙伴注意着脚下的路。 眼前镶着铁箍的黑色大门敞开着,艳美和伙伴不由放慢了脚步。在门前犹豫片刻,二人一前一后迈进院里。穿过不长的院落,艳美探身向黑洞一样的堂屋张望。天哪!门边一堆横七竖八的饲料袋;稍里点的铁皮炉上的砂盆里,热气腾腾地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道;左边的旧布沙发上,堆着山一样乱七八糟的衣裳。 若不是冒着蒸汽的泥砂盆,不免会怀疑这是个无人居住的地方。 微光里,两个豆大的亮点在闪烁。定睛看,一着宽大橘色上衣的平头男子半伸着腿坐在那里,他右手支着拐杖,嘴吧歪曲着。看到艳美,他吃力地“阿阿”着,语音含混不清,嘴边随着口水流出饭渣。艳美的眼眶湿润了。艳美和火伴进屋转了一圈,才把东西放在沙发上。 俩人顺着男人转脸的方向奔去侧屋。 春敏正半个屁股埋在草堆里烧火。屋里很暗,灶台里的火光映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听到声音,她呆滞的目光回头看了看,先是愕然,继而又把草往锅底拥了拥。她已被生活蹂躏得不成样子。尤其是自己一剪子下来的草垛一样的浏海,若是走在陌生的街上,不把她误以为精神病才怪呢!现实与无奈,在这个令人无路可逃的地方,体现的淋漓尽致。 生活窘迫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艳美和伙伴是想象不出的。 春敏要强。她不想见人。包括自己的母亲。 这是她的隐私,也是她的尊严。 艳美和伙伴能做的,就是趁春敏没在意,掏出包里所有的钱,偷偷放在灶台边的床头间。 艳美驱车离开的时候,不解地问伙伴,这样的生活,春敏的动力是什么?伙伴说希望是人生活的动力。正如有病的人想健康,没房的人想有房。 春敏是希望有一天,奇迹会出现,因为医生宣布丈夫死刑后,他又活过了三年。至于旧房变新居,她不敢奢望,因为除了口粮,每分钱都用在了丈夫的治病上。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自从丈夫得病后,他变得很脆弱,他像鸡仔寻求母鸡的庇护一样,眼睛里迸发出地求生欲望,令春敏没得选择。给丈夫医好病,成了春敏生活的全部。 也没因春敏的不想,新农村建设的脚步就放慢了。 在麦收农忙的一天,她的脱落的墙壁上,红圈里苍劲有力的画着“拆”字,让她无比惊慌。随着告示的公布,高音喇叭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要新房交伍万,不要房补伍万。春敏要新房是妄想;拆迁补伍万是赚了的。因为她的旧房子还不值两万元。可没了房去那里住?这本改善居住条件的好事,却愁的春敏趿拉着鞋,木讷地坐在“拆”字前,把头深埋在掌心里。 |